“你偷偷潜入家庙,被他发现告发了你,所以你心挟怨恨,报复杀人。”
“我忠于主人主母,家庙不许擅入,这是家规,我绝不会犯。”
“你只是喂马的下贱奴隶,白宗望有什么理由诬陷你?除非你们有什么过节。”
田令孜沉吟了片刻,徐徐答道:“请主人去问老爷。”
“问我爹?”杨楮惊诧,见田令孜长跪不言,只好去找杨无疾。而杨无疾听了杨楮讲述,神色淡然,眼皮半掩着瞳仁,语气十分清冷。
“就如你所说,二人挟有私怨,下奴杀害尊长,依着国法家规,抵命便罢。”
杨楮心有疑虑,觉得此事不该草草定论,于是对杨无疾说道:“田令孜是否进过家庙,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杨无疾勃然大怒,冲儿子喊道:“根本就没有人擅入家庙,这只是怀恨杀人罢了。”杨楮一怔,对父亲突而其来的生气深感疑惑。
杨无疾似乎觉到自己的失常,调息了下语气,温和说道:“不要把小事化大,更不要把家庙的秘密牵涉其中。”杨楮听话点点头,杨无疾又道:“这个田令孜虽说是慕容家的陪嫁,但犯下杀人罪,府里也袒护不得,只是......你亲自去,找个僻静的地方......”
杨楮不敢违逆父亲,再见田令孜时,田令孜从其眼神中似乎已经看明白了一切。
“死之前,我想办一件事。”
“你还有什么事放心不下?”
田令孜侧着头,眼神直勾勾地盯住杨楮,徐徐道:“我还想见婉儿一面。”
杨楮一怔,随即叱道:“混账!你是下贱奴隶,婉儿岂是你叫的?!”
田令孜轻哼了一声,双眼微瞑,似有所感:“人各有命,谁教我这辈子生在奴隶窝里。”说着转过头,冲杨楮冷笑了一声:“杨楮,你若不是生的比我好,不见得我就争不过你。”
杨楮听了这话浑身一惊,万万想不到寻常不起眼的奴仆,临死前竟看不到丝毫畏惧,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样的场面,婉儿不该来。”杨楮抽出宝剑,擎在田令孜头上三寸处:“我的剑会很快,你不会有痛苦......”
“慢着!”
田令孜闭目就死,却不料耳旁传来令人心悸的声音。
“这些事义父您曾讲过,往事不可追,您也别再懊悔。”嵇昀听杨楮讲起往事,由是温声劝慰。
杨楮猛地摇头,牙齿咬地很紧,看起来十分激动。口中不住地大喊:“冤孽!冤孽!”
嵇昀瞧得蹊跷,心道:“难道义母的信中,说了什么伤害义父的难听的话?”
片刻,杨楮稍有缓和,便向嵇昀诉道:“婉儿告诉我,当年偷入家庙、意图不轨的人,不是田令孜,而是白宗望!”
“怎么?!”嵇昀闻言怔忡。
原来,慕容纾婉在遗书中写到,白宗望贪图杨家传家宝,偷盗不成反被田令孜发现马脚,为求自保只得发咬一口,向杨楮告发田令孜,杨楮不明真相,而白宗望又很快离奇被杀,更是死无对证,由是害得田令孜蒙冤差点丢了性命。然而这件事的始末,从一开始,杨无疾就是心知肚明的,因为早在白宗望恶人先告状之前,田令孜就将其偷摸行径尽数向杨无疾报告。但杨无疾非但嘱咐田令孜不要对外声张,甚至连自己的儿子杨楮来问询时亦说了假话。
嵇昀略加思索,便即明白杨无疾之用心。杨白两家世代相交,白家为了杨氏在渤海安身立足,更是不惜变更族姓,时历百年,杨家传至杨无疾这代,已经高居龙泉府都督之职,白家后人在杨府当差,杨家却从不敢将其视为下人,甚至杨楮都会尊称白宗望一声大哥。可如今出了这番事,一边是身系家族性命的玉玺秘密,一边是恩深情重的白氏族人,杨无疾左右权衡,便想到了这出借刀杀人的把戏。
“杨太公有意把白宗望的死,嫁祸给同样可能已经掌握了玉玺秘密的田令孜......如此,既能不吃罪于白家,又可让家庙中藏有传国玉玺的事情石沉大海。”
嵇昀既已想明,不愿见义父难过,劝慰道:“田令孜即便不是觊觎玉玺的第一人,但他离开后,把玉玺的秘密传的沸沸扬扬,终是造成杨门祸乱的罪魁祸首,义父不必为当初冤枉了他而觉自责。”
杨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非为此而难过。而是照妻子所述,把传国玉玺的秘密公之于众,以招致杨家灭门惨祸的首恶元凶,其实并非田令孜,而偏偏正是白家人。
“怎么可能?!”嵇昀惊诧不已,旋即想到了什么,急忙道:“我知道了,义父,这封信一定是田令孜伪做,专门来颠倒是非的。”
“不会。”杨楮把信纸又拿到眼前观摩,“这上面的字迹,是婉儿的,还有字里行间的称呼、讲话的态度,我都认得出,是只有婉儿才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