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忠的死亡,并不代表着什么。
梁镇已经覆灭一年有余,相关消息早就被人消化得差不多了。
但他的离去,依然具有心理层面的震撼。朱威死,王师范降,朱全忠死,朱瑾独木难支,还能坚持多久?
朱全忠的尸首被装入棺椁之内。
他毕竟是梁王,曾经与夏王鏖兵多年的老对手,战死之后基本的体面还是有的。
李唐宾特地找到了契苾璋,让回师的飞龙军将棺椁押送回洛阳,交给夏王处理。
随后他又去了胶水县城。
困守城内的三千军士大部被杀,还有几百浑浑噩噩的土团乡夫,侥幸活得一命,李唐宾下令全部遣散,各回各家。
征战一年,李唐宾的心还是火热的,他还想建立更大的功勋,打败更多的敌人。
兖州朱瑾是下一个目标。
十二月初三,李唐宾下令铁林军左厢留守淄青,自领右厢及义从、定难二军返回郓州。
行至青州时,居然还有不知死活的人举事叛乱,不过很快被回师的大军扑灭。
至此,再无人敢于反抗。
而在此之前,信使更是快一步出发,不避风雪,日夜兼程,赶往洛阳报捷。
……
王师范居然在路上碰到了来自魏博的使者,新近升任左行军司马的司空颋。
司空颋是从滑州过来的,经郑州进入洛阳盆地,两人的目的地都是洛阳城东的积润驿。
“王司徒。”
“司空司马。”
两人各自下马,互相行礼。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一个是败军之帅,一个是过来交涉求和的,总觉得有些尴尬。
到底还是司空颋脸皮厚,他指着脚下新修的道路,说道:“此路靡费人工无数,真是不体恤民力。”
“看着挺不错的,不过好像有点短了。积润驿到洛阳,不过十余里地,当不得大用。”王师范也反应了过来,接茬道。
他俩说的是连接洛阳上东门和积润驿之间的一等国道,标准自然不是旧驿道可比的。
诚然,一等国道耗费很大,邵树德也不打算在全国铺开,他只是以洛阳为中心,沟通南北、东西罢了。
截止十二月上旬,孟州至太行陉口这段九十五里的一等国道已经全部修通,怀州甚至遣人在陉口附近筑了座城,向来往河东、洛阳的商人收税——当然,也有军事意义。
今年相卫大战,河阳夫子只在最后几个月动员了一下,他们全年最主要的工作还是在本镇服徭役修路。
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明年就只剩下河阳南城通往河南府州界的那一小段了。无需动员太多人,整体较为轻松,如果不与河东方面暴发大战的话,他们甚至可以休养生息。
汝州方向,刺史韩建从春社节后就开始动员人力,修建伊阙至临汝段四十里的一等国道,如今已经接近完工。…
汝州百姓今年的日子比河阳还要松泛。没人征发他们打仗,整体还处于免税期,修路大概是唯一让人烦心的事情了。
明年多半还没有战事,无需上阵,他们的工作是修建临汝至梁县段六十里一等国道。一年时间估计够呛,说不定要拖到第三年开春之后。
不是被征发上阵打仗,就是在乡间筑城、修路、开渠、挖沟,总之一刻不得闲,也不知道要苦一苦到什么时候。
不过商徒们都对一等国道交口称赞,认为极大缩减了他们运输货物的成本和时间。虽然一等国道上的钞关也慢慢设立了,比如伊阙关就重新进行了修缮,入驻的税吏盯紧了每一辆过路的马车,开始征税,但似乎还是值得的。
至于洛阳上东门到积润驿这段路,说起来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汴州幕府实际上是陈诚在主持,他提出修通洛阳到汴州的一等国道,邵树德同意了。
汴州是关东第一大都会,洛阳是未来的首都之一,中间用一等国道连接很正常。这事的悲伤之处在于,汴州幕府想先修郑汴段,但邵树德觉得他们剩余人力很多,不如先修洛郑段,等于是让宣武诸州出人帮河南府修路,坑人无极限。
“这段路确实用处不大,但孟怀之间的大道却已经修通了,直抵太行陉口。如果用兵,当能提供许多帮助。”司空颋说道。
王师范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我一个失势节度使,要权没权,要兵没兵,你跟我说这些做甚。
司空颋也觉得有些尴尬。
他不过是看到王师范,突然起了兴趣,想跟他聊聊罢了。但真见到了,发现没什么可聊的。褪去光环,王师范也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魏博想振作,还是得找正主。
匆匆告辞之后,他便直趋洛阳,王师范则继续留在驿站附近,津津有味地看着原野上纵横交错的沟渠。
邵树德对农业,可真是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