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街道上又传来兵刃划破空气的声音。牛头手持钩镰枪,挟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刷刷数声,每一枪都对准了枯木大师的要害,连番抢攻,目的是使他应接不暇。
枯木大师临危不乱,霍地横移,才避开了钩镰枪,后方的马面又握着银戟飞奔而来,朝他猛地刺击。枯木大师身躯猛震,双手化爪,抵住戟身,全力施为,往外荡开。马面闷哼一声,退开十尺后,这才回过神来,提气旋身,站稳脚步。
原本两人呈犄角之势,困住枯木大师,如今马面暂被震退,牛头忽然失去了围攻的优势,本来舍身抢攻演变成空门大开。枯木大师自是不会放过此等良机,他怒目圆睁,一声长啸,双爪化作厉芒,往牛头攫去。
牛头提枪横扫,但见枯木大师一个凌空翻身,闪过扫击,双爪催出气劲,往牛头胸口杀去。长枪未中,雪上加霜,待牛头定过神来之际,枯木大师的手已穿过他的胸膛,鲜血顺势流淌而下。
众人见状,为之动容,脸上纷纷掠过惊异之色。
原以为三人争斗,至多受伤收场,岂料结果竟是如此!
最令人震惊的是,杀人者居然是枯木大师。
从枯木大师狰狞的面容看来,他杀意腾腾,铁了心要杀人,绝非意外事故。
究竟是什么事令枯木大师如此愤怒,甚至不惜杀人?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没人知晓答案。
不过,答案很快便会揭晓,因为他们只要去问当事人便可知。
就在沈云飞要飞下去之际,马面眼见牛头惨死,仰天咆啸,不顾一切,提枪冲上前去。枯木大师正想回击,孰料牛头拚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按住了枯木大师的手,令他无法将手抽开。
马面箭步上前,银戟由腰眼窜出,袭向入枯木大师毫无防备的背部,此击奔雷掣电,不留后手。枯木大师忽感杀意罩体,大讶之下强摄心神,回身以仅余的一只手应敌。无奈马面来势汹汹,银戟避开了那只活动受限的手,直刺而来。
噗哧一声,待众人反应过来,银戟已将枯木大师背部贯穿,戟尖从腹部刺出,血花四溅。
枯木大师目光森寒,银牙一咬,脸上满是不甘,他全力施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手从牛头身上抽出,趁对方以为胜券在握,稍有松懈之际,身子倏旋,一双利爪攻去。突如其来的攻势,猝不及防,马面虽及时放开银戟,奋力掠后,但仍躲不开这快如迅雷的爪击。回过神之际,他胸口已被硬生生攫出五道指痕,但见鲜血淋漓,怵目惊心。
便在这时,浪九鸦注意到枯木大师脸上的表情变了,他似乎从愤怒转为惊讶,半晌之后,眼神掠过一丝悔恨。
众人再也顾不了这么多,飞身而下,纷纷来到那三人身旁。
枯木大师指着马面,喃喃自语道:“不、不是你……”言罢,他仰头倒地,双目仍是圆睁,似是死不瞑目。
人死如灯灭,比起死人来说,活人更为重要。沈云飞跑到马面的身旁,刚想搀扶他,却被马面推开。浪九鸦发现到马面胸口的伤痕,隐隐透出黑印,按照经验来说,那是毒功所致。
浪九鸦不禁露出诧异之色,难道枯木大师方才竟施出毒功?
灵隐寺的僧人,不仅懂得毒功,甚至痛下杀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霎时间,竹夫人、柳青瑶、步怜玉和南宫紫嫣四女并肩前来。步怜玉看见枯木大师的尸体,杏眼圆瞠,诧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沈云飞答话,盲女、哑仆和聋老随之而来,他们看见血泊中的牛头,脸色大变,双拳紧握,似是痛心疾首。
过不多时,展世恶、武烈和公孙嵩三人也紧跟而来。展世恶走上前,本想关切马面的伤势,却被哑仆一手挥开。哑仆和盲女搀扶着马面,聋老双手抱起了牛头的尸体,三人倏地一蹬,展动身法,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众人一脸茫然,面面相觑。
展世恶走到枯木大师的尸体旁,仔细端倪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原来,枯木大师脸上戴着一层精致的皮面具。虽然面具做得很精致,但展世恶追捕罪犯多年,早已对易容之术再清楚不过,想要骗过他这一双火眼金睛,简直难比登天。
展世恶伸手撕下皮面具,底下的那张脸稜角分明,俊秀文雅,与他和尚的模样大相迳庭。
沈云飞讶然道:“这人是谁?”
正当众人纳闷之际,柴一刀忽地大叫道:“他、他是李典!”
展世恶目光一亮,忙道:“你是说地狱岛的逃犯李典?”
柴一刀点头道:“不错,他曾经是地狱岛的人,因为犯了错而被追杀,由于在外又惹了不少事,最后遭到官府通缉。据说他东躲西藏一阵子后,便在江湖上失去了消息,有人说他躲入深山里,也有人说他逃出了关外,不过更多人相信他早已死了。”
“等等,倘若他是李典,那枯木大师人呢?”沈云飞一脸困惑。
浪九鸦沉吟半晌后,缓缓道:“也许这世上根本没有枯木大师,又或许可以说枯木大师就是李典,李典就是枯木大师,他们自始至终均为同一人。”
展世恶面色一沉,正容道:“难怪我们根本找不到他,因为没有人想到他居然化成了僧人,躲入空隐寺,甚至成为了枯木大师。”
“倘若他是李典,莫非他是回来复仇的?”诸葛问天问道。
沈云飞说道:“这便是了,他肯定对地狱岛心生不满,所以才来报仇!”
步怜玉不解道:“单评他一人之力,莫要报仇,岂非飞蛾扑火?”
众人谈论之际,孟婆和判官也赶到了。
公孙嵩率先道:“此人既是地狱岛的叛徒李典,杀死的又是地狱岛的人,我们这些局外人不便插手多管,便全权交给你们了。”
展世恶反驳道:“也许李典不是为了复仇而来,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可轻言下定论,否则便是犯了办案的大忌。”
判官说道:“此言差矣,李典曾是地狱岛之人,如今又杀了我们的人,他应该交由我们处置!”话音方落,他已拎起了李典的尸体。
返回别院后,沈云飞仍满腹困惑,走到凉亭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池塘倒影。
浪九鸦笑而不语,走到他身旁,径自地喝起酒来。
沈云飞瞧他如此悠闲,皱眉道:“臭乌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喝酒!”
“喝酒还有分时候吗?”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又有三人死了,你就不担心吗?”
“这次是他们三人互斗,凶手又不是杀害秦少恭的人。”
“不,我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这李典明明逃出了地狱岛,为何又要回来,这其中必有文章!”
“若是他还没死,或许有答案,但他如今已死了,只怕这个答案永远没有揭晓的一天了。”
“你别忘了,那个马面还没死,他或许知道什么。”
“如果他也不知道呢?”
沈云飞思索半晌后,忽地道:“你猜会不会是这样,其实李典是杀害秦少恭等人的凶手?”
“这推断倒是新奇,愿闻其详。”浪九鸦笑了笑。
“你仔细想想,李典一开始便跟我们在一起,他嫌疑不是也很大?只是当初他是枯木大师的身分,没有人会怀疑他,但现在可就不同了。他杀死牛头的时候,使用的正是毒爪,而唐无忌正是死于爪功。此外,他既会毒功,多半会施毒,秦少恭惨死剧毒之下,他不正巧也符合这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