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一连赶过十余个市镇,三人竟是不能寻见半个大夫,心中只是愈发忧急。眼见天色渐暗,文之隐一探杨少恒脉搏,觉是尚有些微跳动,然却依然唤他不醒,叹道:“没办法了,咱们不如先打个尖,我来试着治治看。”
若雨垂泪道:“好。”
徐宁道:“妹妹不要难过,他说过自己身子很健壮的,一时必不便死。”话一说完,却也怔怔红了眼眶。文之隐结了帐,道:“你们先吃罢,我去房间试运些内力过去。”
二女却如何吃得下饭?若雨道:“你如果怕被打扰的话,我们在外边等你就是,杨叔叔要是不醒,我们也不用吃了。”
文之隐叹道:“好。”
眼见文之隐进房,若雨哭道:“徐姊姊,哪有十多个市镇都寻不见大夫的道理?我看定是祁夏清又使奸计,将这一带的大夫全给掳去了,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徐宁闻言大惊,道:“他毕竟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若雨哭道:“他次次抢在头里,我们要怎么赶,才赢得过他?”
徐宁心乱如麻,随口慰道:“没事,没事,你情郎说不定一会就医好他了。”
文之隐抱了杨少恒进房,将他放在炕上,摆成盘膝而坐的模样,自己坐在他对面,伸手轻轻握住他双掌,只觉他掌心一片冰凉,心中难过,不觉落下泪来,松开他手,跪在炕上,暗暗祷祝,心道:“大师待人总是这么好,老天总不能不祐善人,却在这时要了他的命去。”缓缓收拾起自己的情绪,终于开始运功。
他心中其实是害怕至极,实在全然不知自己这么一运,究竟会让他伤势更为沉重,还是真能治好,是以运得极为缓慢,只盼运到适当的程度之时,杨少恒便会自己醒转。随着时间缓缓而逝,一个时辰、二个时辰过去,他头顶冒出阵阵白气,已是全力施为,杨少恒却始终未醒。他这时全意运功,已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知道他既然未醒,手上运功便不能停,只是源源不绝的输送内力。
又是数个时辰过去,转眼间已要天明,文之隐这一整个晚上运功不停,早已没剩多少力气,然见杨少恒始终不醒,却又不敢止了运功,忽然,猛觉喉头一甜,突地一口鲜血喷出,却原来他给祁夏清打中数掌之时,自己早已受了内伤,只是一心挂念杨少恒身上,四处匆匆忙忙赶路,竟是浑没发觉,而此际运功许久,身体却已承受不住。
文之隐微微一惊,当即止了运功,举袖擦拭嘴角血液,暗想:“我自己吐血,却不知会不会害了大师?”愈想愈惊,只是又摇他身子、又捏他人中,口里唤道:“大师!”
却见杨少恒眼皮似是动了二动,文之隐一惊,目不转瞬的瞧着他,一颗心怦怦跳动不停,身子却是动也不敢一动。如此僵持了一盏茶时分,杨少恒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文之隐大喜,叫道:“大师!”却原来他方才喷血,内力忽然一冲,终于激得杨少恒醒转。
杨少恒闻他呼声,又约莫清醒了一些,低声道:“之隐……”
文之隐大喜,道:“大师,你觉得怎样?”
杨少恒低声道:“按……按我“灵台”……”便又阖上了眼睛。
文之隐一惊,忙伸手按到他背心“灵台穴”,又自运功而去。他这么一运,杨少恒果不多时便又睁开眼来,眼色亦渐从迷茫转为略有神采,说道:“够了,没关系。”
文之隐心道:“大师既是说“没关系”,其实代表这于他身子大有好处,只是不肯让我费功。”于是手上仍是运功不停,杨少恒果然又清醒了好些,文之隐一喜,只是继续运功,不料又运半晌,突觉一阵气竭,似乎又要呕血,不欲让杨少恒徒增担忧,连忙忍住了,手上运功却终于停了下来。
杨少恒只道他终于听话不运,便道:“之隐,我想我是不成了,你过来,好好听我说。”
文之隐大惊,道:“大师,你不会有事的,我……我每天输内力给你,你不会死的。”
杨少恒微笑道:“说甚么傻话,你每天运内力给我,我这样还能算是活着么?我觉你真气已有不纯,你自己先运功一阵。”
文之隐忙道:“我没事,大师你先说话罢。”
杨少恒道:“少跟我废话,叫你练,你就练。”
文之隐担心惹恼了他,又要增他伤势,只得自己盘膝运功。练过一个周天,亦觉气力渐复,心头一喜,睁开眼来,见杨少恒正满怀关切的望着自己,不觉流下泪来,道:“大师,我好了,我再给你运功,好么?”
杨少恒道:“不必了,一时还死不了。你运了一整个晚上,是也不是?”
文之隐心道:“其实从傍晚便开始运了。”便点了点头。
杨少恒叹道:“居然害你费了这么多功夫。”
文之隐忙道:“大师治我走火,又待我们如此,我便是运到全身无力,也是应该。”
杨少恒笑道:“如你所愿啦!我看你早没多少力气。”
文之隐道:“不说这些了,大师,你要跟我说甚么?”
杨少恒道:“我也不知要说甚么,今日是几号?”
文之隐道:“腊月十九。”
杨少恒笑道:“好极了,那我至少还能再活六天,总要再见成克玖一面。这里是哪里?六天到得了么?”
文之隐心道:“连夜赶路,或许勉强能至。”便点了点头。
杨少恒道:“好。”说着将怀中雪华经摸了出来,递给了他,道:“我们找到经书,那是真的,要是真有个万一,六天之后我没有办法醒来,尽管把这东西给他也没关系,但在他将你治好之后,最好尽快夺回。唉……我是担心他武功更强,为祸江湖,但……但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总之性命为先,夺不回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