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相持数月,王继忠心想早一日议和,自己便少一日不忠,再按捺不住,迳向萧太后提议和,萧太后也道攻定州、澶州二城一时难有成果,复又深入敌境,便即允了。可宋军坚守以来,只是在城上射箭投石便能杀敌,自不愿无端议和,辽军只得吃闭门羹。冬尽夏来,两方仍僵持不下,萧挞凛的耐性渐渐磨光,性情愈来愈是暴躁。
这一日,他领了几名部下在澶州城外远处观望,东看看,西望望,实在瞧不出这城有甚厉害之处,心道:“这宋人也太执拗,伤了我方不少兄弟,又不肯议和。若能诱其出城,我军或有胜算。”心生一计,低声对身旁随从说了几句,数人便在城下大骂了起来。被骂之人竟是宋太祖赵匡胤,乃至宋太宗、真宗等人。他只道城中众兵必受不住历届君主、当今圣上遭此诋毁,便会受激出城,一骂之下竟也性起,只愈骂愈狠,骂了大半时辰尚且不休。
不料宋兵依然毫无动静,萧挞凛更怒,索性直接骂起驻守这澶州的主将李继隆,甚至连不在此处的龙后铭、杨少恒等人也尽遭池鱼之殃。突然,城门放落,萧挞凛大喜,回头对部下笑道:“你们瞧,我的计策总是……”话未说完,只听得破空之声劲急,一只铁箭如流星赶月般飞至,直直贯穿萧挞凛脑袋,终使这一世辽将瞬间毙命。
此箭从何而来?却要说到先前杨少恒提议造弩,因百姓帮忙得了三架二里射程连弩后,他凭借自己目力清楚,自研究出了瞄准技巧,并秘密传授百名兵士。其中一张弩、三十卒便被分至澶州城协防。萧挞凛既敢大肆骂人,所立之处自是远出弓箭射程许多,但,他不知道,宋军弩箭能达二里之遥。
消息传至萧太后耳里,她痛哭三日三夜,五朝不至,才宣布道:“挞凛中弩,我兵失倚。或者天厌其乱,使南北之民休息者耶!”于是决心与宋议和,一封封公文如飞雪般送出。恰巧真宗此际到了澶州,得辽军议和消息,连连称是,便即与辽结盟,约为兄弟之邦。这便是后人所熟知的澶渊之盟了。
且说盟约消息到了定州,杨延朗痛惜无已,然诏令一出,再无转寰余地,也只能暗暗伤心。
龙后铭得讯却甚是欢喜,心道:“自任将军一职,无一日不见兵士牺牲,人人皆是父母所生,如何这般卑贱?现今皇帝圣明,骗得辽兵再不来犯,实是赦免边防数万弟兄。”想自己此刻责任已了,终能回归中土与妻儿重会,便上书辞官,又寻了杨少恒,问道:“贤弟,做哥哥的想念妻儿,你想不想见见嫂子啊?”
杨少恒与之相处至今已而二年,感情弥笃那是不必说的,就要答允同去,可心念一转,念及杨延朗日来对他的教诲,心道:“现下宋辽虽已议和,爹爹只怕仍是意欲坚守此城到老,我若与大哥同去,岂非不忠不孝?”委实难以抉择。
然而知子莫若父,杨延朗听得龙后铭回归中原的风声,便去寻杨少恒,问道:“恒儿,你大哥要回归中土,你去不去?”
杨少恒听父亲问话似有便允之意,诚实答道:“孩儿驻守边防多年,实在想向中原繁华之地看看,但又不愿不忠于国,是以不欲辞去。”
杨延朗摸摸他头,缓缓道:“你和你爹真像。你们都是脱缰野马,受不得困的,你就和你大哥去看看这个世界罢。当今圣上已与辽方结盟,你不守城,何不忠之有?也别在这浪费你的大好光阴了。何况我还在这里,咱们大宋可是绝对安全的。我会叫文广来此,他比你年轻,该受些磨练,你也不用挂记咱们了。”
杨少恒心下感动,说道:“既是如此,还请爹多多保重。
”杨延朗笑道:“记得带个贤妻给爹见见便是。”
杨少恒红着脸点了点头。于是龙杨二人各自收拾行囊,向杨延朗及众弟兄依依话别。
龙后铭出得城来,回首一望,心中感慨万千:“如今这定州城就要交给杨叔父了。想当初就任之时,我总自视甚高,只道众兵皆不如我,始终不得军心,那段时光孤独的很,军中有事也只能自己打算,实是烦恼多而欢乐少,好几次起了撒手不做的念头。”想到这里,不禁向杨少恒望了一眼,心想:“幸亏遇见恒弟,若非他全力助我,我又焉能成为众人拥戴的龙将军、龙大哥?身先士卒的道理人人皆知,但真正居了高位,能做到的人又有多少?只怕恒弟那日来寻我、授我枪法以前,便决定要我明白这道理了。”
(注:萧挞凛、王先知、王继忠、萧绰、杨延朗等均为历史人物,澶渊之盟签订前数仗胜败亦大抵依照史实联想改编。略有不合处,当因龙杨二人闯入,多了某种神秘力量改变之才是。)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赏玩风景,好不惬意,只觉人生最美好之境莫过如此。这一日到了开封,也就是北宋都城所在,较他处繁华得多。龙后铭见一处人声喧哗,似在围观甚么,回头问杨少恒道:“贤弟,这儿在做甚?怎地如此热闹?”
杨少恒道:“从这儿瞧不清楚,不如咱们凑近看看。”于是二人拴了马,挤入群众向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