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向着他,挂在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大了,最后甚至咧开了嘴。
“只要师兄恢复精神便好了。”他停了停,象是有些犹豫,然后才又开口说:“我这么说也许有些太狂妄了,但我相信广元大师一定会回来的。”
普宗听罢,脸上先闪过一抹震惊的神采,之后才点头,“嗯,我也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时旁地一直沉默着的非罪早已扫好地,他跪坐在文殊菩萨像旁,用着干净的白布,轻轻的擦拭着塑像上每一个凹槽处。
非罪一面恭敬的擦拭着,一面却平静的开口说道:“世间的怨恨无法止息怨恨,唯有慈悲可以止息怨恨,这是永不改易之法。”
两人听见非罪平静却清晰的声音,纷纷转过头来望着他。
“师兄的意思,是要我原谅朝廷那帮人吗?”普宗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非罪摇头,“非也。此话是我昨日翻看藏经阁书籍时,无意中看见的,便想与吾辈分享。”
普宗皱了皱眉头,“敢问师兄,假若你之亲属为人所害,究竟当不当报仇?”
非罪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愣。他的目光集中在塑像繁复的刻痕,片刻后才说:“如若是在下,不会。”
普宗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彷彿不可置信般,“即便那人从来不曾反省,也不曾为自己所做之事愧疚,你也愿意原谅他吗?”
非罪沉默着,以手指触摸塑像刻痕时,感觉到指腹下一道道刀凿的痕迹,似是规律,却又带着一点杂乱感,刻痕有深有浅,浅的彷彿只有发丝般粗细,深的却直透纹理三分。
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片刻之后才又说:“复仇,而后呢?这世上有千万人,也有千万选择,可只有一个,是你的选择。”
普宗还站在那,没有说话。如海即使听不懂两人方才说的到底是什么,看这个气氛,也知道不好,于是他走到了非罪身旁,跟着端详起那尊塑像,想找到什么用以转移话题的素材。
“非罪师兄,这座塑像的背后好像有些刮痕,可能是之前扫地的师兄弟们疏忽,碰伤了塑像,我们去找些东西给它补上吧?”
非罪点头,“好。”
这座塑像的背后就靠着墙面,其实正常情况下是极不容易发现有损伤的,可是偏偏如海身子较矮,身形也较小,透过木雕造型形成的隙缝看去,正好看见了那些不甚明显的伤痕。
普宗虽然对非罪先前所说之事有些介怀,但总归两人同在少林寺,加之广元大师离开时,非罪本也是想跟去的。基于这些理由,普宗终究还是放下了心中那极小的困惑,跟着说道。
“我知晓道庆大师十分擅长修补塑像,不如我们将他请来,也好替文殊菩萨修整一番。”
非罪没有答腔,却径自将那尊摆在案上的塑像转了一圈,露出被如海看见损伤了的后背。
本来以为是不小心在擦拭时因为碰撞墙面而产生的刮痕,如今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示出清晰的轮廓,那深深凿进木纹里的痕迹,根本就不是什么不小心的刮痕,那是有人刻意凿在佛像背后的。
如海看得呆了,他忍不住用手去抚摸那彷彿是用利器,仓促之间刻在塑像背后的痕迹。
“这……这是谁刻的?”
在场三人都看见了这个痕迹,但却没有人唸得出佛像背后那一排刻痕,究竟是什么意思。
非罪盯着那行痕迹看了半天,才道:“这应该是梵文。”
如海听他这么说,立刻转过头,用充满期望且闪亮的目光看着他,“非罪师兄懂梵文吗?”
非罪顿了顿,象是在思考些什么,片刻后才慎重的说:“略懂。不过这上面的词汇十分罕见,还需待进一步查验,方能确定意思。”
说罢,非罪抬头看了眼四周的书架,“藏书阁应当有梵文经典可供参阅。”
如海眨眨眼,看着非罪,“那……我这就去将那些经典拿来,给师兄研究看看?”
非罪却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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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此事可缓办。”
“那什么是当务之急呢?”普宗问。
“随我来。”语落,非罪起身,领着他们走到那一排排的书架前。
普宗与如海对看一眼,皆不知非罪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月亮隐藏在云朵后面,那一层层叠加的黑云如同一块面纱,轻轻的笼罩着月光,也笼罩在少林寺数百僧房与塔庙的上方。
今日,在那个石室中,他们再次召开了会议。参与的人除了非罪还有悟持、玄广、祖觉、道庆等人,几乎与那日在石室商谈少林方丈去留时的人选一致,只差了没有普宗与广元。
而这回,悟持一上来便说:“诸位皆知,如今我已将少林方丈之位传与广元,可他为少林寺之前途性命前去主持护国法会,只好由我暂代这个方丈之位。”
在场众人听罢,皆是一点头,表达理解。
于是悟持又继续说:“待广元回来,我这个方丈之位还是要归还给他的。今天找各位前来,就是想谈谈关于少林寺的镇寺之宝……”
玄广一听是这件事,当即起身说道:“自然是还由悟持代方丈保存,最为稳妥。”
悟持却摇头,“非也。如今众人皆知这份祕宝的下落,若再由我保管,难保有心人士不会藉此下手,我认为,应当将此份手抄本另托他人保管,较为稳当。”
“可悟持师兄已看过易筋经抄本,如若他们派人将你掳走,也可知悉易筋经全本之内容。既是如此,又何必另交由他人保管呢?”道庆说道。
“道庆师弟说的极对。”悟持一面点头,一面从宽大的袈裟中拿出一枚红色的药丸,“你们可认得此药?”他说罢,视线扫向非罪的方向。
非罪感受到悟持投来的视线,便摇了摇头。相对于他的淡漠,在场众人看见那枚药丸,却都惊骇的站了起来,并且瞪直了双眼看向悟持。
“悟持师兄,你这是何意?”玄广说道。
悟持却笑了笑,又将那枚红色的药丸收回衣袖中,“玄广师弟放心,我也并不是轻贱生命之人。此药,是以备不时之需。”他停了停,目光凝视在石室的一隅,“如若有一天,贼人胁持了我,要我交出易筋经的心法,我便以此了断,绝不泄露半字。”
道庆听罢垂下了眼帘,细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身不足惜。”悟持坚定的答道,又开口:“当务之急,应当是即刻重新推选出保护易筋经的人选,诸位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