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云州西南,伯阳城外。
清晨,阳光洒下,有一茶摊支起,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肩头搭着一块破烂抹布,一边手脚麻利的擦拭着桌椅板凳,一边招呼着四方来客歇脚吃茶。
此时正是入城的高峰期,最是人多的时候,老翁忙不过来时,又把自家的孙女给叫了过来。
那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干瘦干瘦的,提这个大茶壶走起路来,似都有些不稳当。
但她的眼神很亮,嘴角唇边的灿烂笑容,仿佛能让人心都暖起来,忘了疲劳。
及至此时,一切都和无数个清晨一般无二,直到一个和尚的到来。
这老和尚一看就不知行了多远的路,一身百衲衣上尽是尘土,头戴一斗笠,看看不清容貌,只是体型无意属于消瘦的那一类。
他手中持有一柄禅杖,一眼望去就是厚重的类型,但握在他的手中却轻若无误。
落地时,更是悄无声息。
他走到了茶摊旁,略显犹豫后,就取下斗笠,露出一张好似在田地里劳作了几十年的黝黑脸庞。
见他坐下,老翁立刻端来杯盏,放下,问道:“大师,先来口茶水,解解渴?”
老和尚微微点头,双手合十,道:“有劳了,一碗凉茶。”
老翁立刻道:“小妹,给大师上茶。”
说话间,小女孩已经端着硕大的茶壶,摇摇晃晃的走来,她虽步履蹒跚,但倒茶时,手法却是极稳,茶水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杯盏,却是没有丝毫溅出。
茶水倒满,小女孩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老和尚,问:“大师,从何处来?”
老和尚闻言一愣,表情无比郑重:“从来处来!”
小女孩听得一脸懵,又问:“那大师,欲往何处去?”
老和尚:“往去出去!”
好吧,小女孩彻底放弃了,她听不懂,只得提着茶壶又走了。
看着小女孩的背影,老和尚会心的笑了笑,只觉得这城,这人,都挺好的。
只是,当茶水饮尽,老翁来收取茶钱时,这老和尚在钱包里一摸,再一摸,又一摸,却是露出了窘态。
老翁何许人也,在这里做茶水生意这么多年,眼力自然是练出来了。
他看着老和尚,问道:“大师,是否手头不方便啊?”
老和尚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贫僧,贫僧没钱了。”
老翁笑了笑,道:“那若是大师手头不方便,这一顿茶就当是小老儿请的,可好?”
“这,这却是不好,贫僧乃出家人,吃了茶水不付钱,就是破了戒律,会有因果结下,与修行有碍。
这个不好!不好!”老和尚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一顿茶而已,老翁请得起,只是觉得对方已经牵扯到了修行,又不能这么说了。
念头一动,他又道:“如若不然,这茶钱就欠着可好,等大师化缘归来,再付我一文钱,如何?”
“出家人怎可欠人钱财,不可,不可!”老和尚依旧不认:
老翁有些不耐了,他只觉得眼前这老和尚修行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忍住不耐,又道:“实在不行,那大师可愿在我这里做些杂事,与我端茶倒水,一個上午即可,算是茶钱。
如此,既不赊欠,也不会坏了你们的修行,最好不过。”
“这样却是好的,好的,不会坏了修行!”
老和尚高兴了,一张黝黑脸庞恰似菊花般绽放,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又僵住了:“不行,还是不行!”
“又怎么不行了?”
“我,我要往西而去,当日夜不休,不能耽搁,不能耽搁!”
老翁终于也是失去了耐心:“那你要如何?”
老和尚皱巴着脸想了半天,纠结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
只是,某一刻,他突然喜笑颜开,道:“贫僧有办法了,贫僧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老翁本能的问了一句,可下一秒。
啪!
他的脑袋就已经炸开了,一枚禅杖出现在了他脑袋该在的地方。
老和尚缓缓收回禅杖,依旧是满心欢喜道:“只要你死了,死了,洒家的因果业障也都消了,还不耽误我求佛的时间,不是最好,最好的嘛!”
及至此时,老翁的身体才缓缓摔倒,鲜血混杂着脑浆迸射的到处都是,红的黄的白的,撒了一地,整个茶摊一片安静。
只到小女童丢下了茶壶,尖叫着扑来:“阿爷,阿爷,你怎么了,怎么了?”
老和尚看着小女童,神色有些凄苦,但他手中禅杖却是更快。
啪!
小女童倒在了血泊中,已然没了声息,小小的尸体还在痉挛,那可闪闪发亮的眼睛彻底成了死灰。
老和尚还假惺惺的合十,念咒:“早死早超生,也是贫僧助你往生极乐了。”
啊啊啊啊!
这一刻,原本安静的众人彻底背着血腥的一幕惊呆了,他们再也不顾其他,混乱的四处逃散。
而那老和尚则合十双手,看着这些人,甚至看着这座城,道:“你们既然看到了,也就都该死了,死了就是一笔勾销。
贫僧也就不会受困于因果,无碍修行,这是好的,好的!”
如此说着,无边的魔气从老和尚身后涌出,似铺天盖地一般,向着这座城,蔓延而去。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