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止将书信扯下,随意看了眼纸上文字。
字体瘦削,纤细如剑。
“没想到如今江湖上倒真是人才辈出了,你我果然是年老了,不过十几年而已,江湖上就出了这么有意思的人。”他挑了挑嘴角,看了沈阳一眼,把手中的书信递给身边正探头探脑的沈阳。
沈阳从来都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自然不会有所顾忌。
如今那只在陈止手上的白鸟,是东南之地独有的飞鸟,名为云鹰。
云鹰可是南海之畔独有的稀罕物。虽说收服极难,可一旦被收服,那此鸟这辈子就只认这一主,再也不会背离,加上这云鹰目力极好,除了可以用来送信,还可以用来飞在天上观察情报,当初秦人南来,就在这小小的云鹰手上吃了不少大亏。
可惜云鹰只能生活在东南,到了北方之地,反倒是如那淮北的柑橘,异地而栽便要水土不服。不然单单凭这云鹰一物,便足以极大改变如今天下的格局。
本就侵略如虎狼的秦军再加上这高飞之云鹰,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挡的住?
云鹰收服之难,这么多年,即便是以剑阁的实力也不过才收服了几只而已。
如今竟然要派云鹰送信,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有趣之事。
沈阳也不客气,随手接过信件打量起来。
信上的内容不多,不过是说之前派下山的一个弟子在山阳镇里吃了些亏,据那个弟子所说,打伤他的那人的剑法有些意思,竟然破了他的海潮剑法。
海潮剑法是当年一位修习出世剑法的剑阁前辈观潮所悟。因极为简单,后来就被当做了剑阁之中的入门剑法。
只是所谓的入门剑法,只不过是相对而言而已。毕竟哪怕是剑阁之中资质最差的习剑之人放在山下的江湖里也算的上是一等一的天才了。
这套观潮剑法虽然说是剑阁之中的基础剑法,可许多人即便穷尽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够悟得其中几分真谛。
只是江湖偌大,奇人无数,能够在山野之中出几个人才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像那楚难归就是野路子出身最后还不是独断剑道多年。
所以陈止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自然不会真的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信上的有趣之处在于如今的剑阁之主陈城添上的几句言语。除了那些常见的客套话,他还问了问陈止这个陈家的老祖有没有兴趣下山去活动活动筋骨。
“确实有点意思,只是这么一件小事,按理说陈城自己就能解决,不该打扰你才对,毕竟你修行的出世之剑又不需要红尘炼心。”沈阳喝了口酒,渍渍称奇。
“他大概也是想要我下山走走,许是怕我练剑走火入魔了吧。”
“嘿,看来你这弟子教的也不如何嘛,剑心不圆满,如何能更近一步。”
“他是我的弟子,如何管教还轮不到你这个老家伙前来说教。”
“你说的对,你说啥就是啥,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现在还是阁主。”
沈阳不以为意,两人自小也算是一起长大,斗嘴都是寻常事,虽说后来陈止半路去练了出世之剑,可靠着两人当年的关系,倒还不至于让陈止拔剑砍人。
“这个阁主有什么稀罕,当初你要和我一样转修出世之剑,这个阁主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当阁主有什么意思,哪里有我随便胡混来的逍遥自在。”沈阳打了个酒嗝,“你真的打算下山一趟?”
陈止伸了伸懒腰,花白胡须迎风而动,“闭关多年,我也想看看如今天下到底又多了多少少年豪杰。”
沈阳倒是半点不给他留面子,轻声笑道:“我记得你当年也是想着要会会少年英杰然后就被楚难归伤了剑心。这次你可要小心点。”
陈止不以为意,“这世上,又有几个楚难归。有他一人,就已经足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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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月落,夜尽天明。
山阳镇外的义庄里,朝清秋正挽着袖子和几个逃难而来的难民在除着院中的杂草。
荒废日久,院中的杂草已经能够到他们的腰间,几个难民停下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那个还不曾停手的年轻书生。
昨夜朝清秋杀人之时毫不留情,满身鲜血,倒真是把他们吓了一跳。只是等年轻人擦去嘴角的血迹,真正和他们交谈起来,才发现年轻书生竟然格外的好相处。
他替范家答应下了要照顾这些人,而要求只是要他们帮着收拾一下这里。按着这个读书人所说,逃难到山阳的灾民必然不止他们这些人,日后还会有其他人,如今把这里收拾出来,可以作为以后收容其他难民之地。
这些灾民都是吃惯了苦头的人,也觉得出些力没什么。
朝清秋挽了挽袖子,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玩耍的那对少男少女。
少年心思,最是澄澈。昨夜虽然让这些孩子经历了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大场面,可一觉醒来,依旧还是能笑能跳的少年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