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武官颤声说道:“前年林千总在汝阳望岳楼喝醉了酒,与酒楼中一群北方来的马贩子起了冲突。想不到这些马贩子是锦衣卫所扮,带了驾贴,正要南下去捉拿一名致仕的工部侍郎。当时这些人为了隐藏行迹,虽然受了林千总一顿责骂,却也没有与林千总争斗。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从湖南将那名致仕的工部侍郎捉拿之后,押解回转京城。经过汝阳之时,这些锦衣卫竟然闯入林千总家,当着林千总全家老幼一十三口的面,历数林千总所犯之罪,先断林千总四肢,随后一刀将他的人头砍了下来。这些锦衣卫离开之时,将一封信压在林千总的人头之下,点名要咱们胡大人亲自打开。林千总那时是胡大人帐下最为得力之人,真可以说是红得发紫。咱们汝阳卫的好处被他占去了一半。胡大人与林千总之间有什么事情,那也不必多说了。按理说林千总被锦衣卫残杀,胡大人失了一条来钱的路子,定然是勃然大怒。想不到他看了那封信之后,却是面色惨白,只是吩咐将林千总厚葬,再也不提为林千总报仇之事。我听人说,锦衣卫在信中除了列举了林千总所犯的大罪,还提到了一些胡大人的事情,使得胡大人打消了和锦衣卫打擂台的念头。若是论起权势,咱们比林千总差的远了。这个锦衣卫要是想与咱们为难,只怕咱们的下场要比林千总还惨……”
他说到这里,身子竟然也微微颤抖起来,显然心中惊惧之极。这三人一向惟姓姚的武官马首是瞻,此时全都看着他,只盼他能想出一个主意来。姓姚的武官想起当年林千总遭遇之悲惨,刹那间已是汗流浃背。他思忖片刻,便压低了声音对三人说道:“眼下没有其它的法子,只好尽快回到汝阳再说。”
一名武官吓了一跳,颤声说道:“咱们随胡大人到修武县,是他亲自挑选。咱们若想离开,须得胡大人点头才行。昨晚少将军手下死了十多人,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胡大人绝对不会放咱们走。”
姓姚的武官阴沉着面孔,沉声说道:“性命攸关之时,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老乔,你马上去咱们的下处,只说我和老吴突患恶疾,支撑不住,叫上四个兄弟到这里来替换咱们。咱们这病须得装得像些,胡大人看了咱们的模样,便不会再叫咱们出来办事。昨晚我瞧胡大人的意思,是想从汝阳再调一些人手过来。我和老吴装病,胡大人十有八九以为我和老吴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处,会派我和老吴回转汝阳,要留在汝阳的柯副将派人来援。方才咱们虽然与那个锦衣卫打了照面,可是片刻之间的事情,想来他也记不清咱们的容貌。只要咱们须得尽早离开,他便是想在胡大人所带的随从中找到咱们,却也来不及了。咱们逃回汝阳,深居简出,避过这阵风头,想来并非难事。”
其余三名武官此时心下极为害怕,听姓姚的武官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虽然感觉漏洞百出。不过惊惶之下,也只能死马当着活马医,是以三人连连点头。姓乔的武官心下焦急,便与其余三人打了一个招呼,急匆匆地走出了县衙,直向刘大户的老宅奔去。
厉秋风随于帆和冯师爷向后宅走去。于、冯二人心下疑云大起,不晓得那个黑衣汉子为何会对厉秋风如此惊惧。两人虽然有心询问,只是看到厉秋风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怕问了他也不会说,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待三人走到后宅正门前时,却见姜家四兄弟站在门口。于帆到修武县任职虽然不足一月,但是与姜家兄弟一向不和,日前又险些动手打架,是以看到姜家兄弟,他脸色一沉,高高抬起了脑袋,竟然看都不看这四人一眼,便向堂中走去。姜家兄弟见于帆如此傲慢,心下恼火,便想上前阻拦。冯师爷见机甚快,抢前几步,冲着姜家兄弟拱了拱手,口中说道:“黄大人和胡大人等着于大人进去说话,还请四位见谅。”
姜家兄弟虽然蛮横,又仗着张师爷在背后撑腰,在衙门之中横行无忌。只不过四人毕竟是黄崇的手下,冯师爷这句话看似向四人讨好,其实是在警告四人,于帆是奉命来见黄崇和胡坤,姜家兄弟若是强行阻拦,误了大事,必然要受到黄崇责罚。是以姜家兄弟心下一凛,同时停下了脚步。冯师爷见四人不再阻拦,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多谢四位兄弟啦。”
于帆却看也不看姜家兄弟,高昂着脑袋,大摇大摆地走进屋中去了。
冯师爷处事甚是周全,生怕姜家兄弟没有阻拦于帆,会将心中这股怒火尽数发在厉秋风身上。是以他停下了脚步,挽住了厉秋风的左臂,拉着他一起走进屋内。
三人先后走进屋中之后,却见黄崇负手站在屏风之前,正自看着屏风上一副后人临摹的“韩熙载夜宴图”呆呆出神。待听到脚步声之后,他这才如梦初醒,慢慢转过了身子。
于帆拱手说道:“下官见过知县大人。不知大人急召下官,有何要事?”
此时厉秋风和冯师爷已然走到于帆身后,两人分立在于帆左右,叉手侍立。却听黄崇说道:“方才胡大人也在这里,说起这几日咱们修武县发生的案子,却也是一筹莫展。眼下山西碧云坞蔡坞主、洛阳史家刀的史掌门和雷拳门的杨掌门也先后到了咱们修武县。这几位都是有大本领的江湖英雄,有他们出手相助,或许能早日捉住凶手。是以胡大人提议今晚设下酒宴,请眼下已赶到修武县城的英雄好汉吃饭,共商大计。是以本官请于大人来商议此事,想听听于大人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