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见黄崇恼怒异常,心下暗想,当日在苦乐庵前,曾听尹捕头、冯师爷等人说起天龙门之事。两人都说黄知县与崔延寿颇有交情。可是瞧黄崇此时的神情,却不似与崔延寿有什么交往。难道尹捕头和冯师爷只是出于臆测,对黄崇有了误会不成?
他心下疑云大起,不过转念一想,官场中人,一向是说话只说三分,倒留了七分余地。黄崇若是与崔延寿没有交情,天龙门为何要不辞辛苦,赶到修武县来助黄崇一臂之力?多半是天龙门恃强凌弱,到了修武县后胡作非为,惹起民愤。黄崇无奈之下,只得装作与崔延寿不熟,免得引火烧身,误了他的仕途。
厉秋风正在思忖之际,只听尹捕头说道:“知县大人说得在理。其实说知县大人与崔延寿这个王八羔子有交情的,正是天龙门那些王八蛋。他们故意放出风去,便是让人以为崔延寿是知县大人的坐上客,这样一来,他们在修武县胡作非为,便没人敢管了。所幸大人一向持正庄严,岂能被这些宵小所乘?咱们衙门里的兄弟听了天龙门那些王八蛋造谣,无不义愤填膺,出声喝止。大人尽管放心便是,有咱们这些兄弟在,这些谣言绝对迷惑不了百姓。”
于帆在一边也是随声附和。厉秋风心想尹捕头算得上是一个不算的公差,却也如此谄媚。可见一入官场,任你是英雄好汉,面对上官,却也不得不低头恭顺。
黄崇道:“你们二位知道本官的苦衷,那是最好不过了。这几日大案频发,本官也没有工夫去理会天龙门之事。待洛阳知府衙门和河南巡抚衙门的要员到了之后,咱们将案子办了交接,还要劳烦你们二位,将天龙门这些坏种驱离修武县,免得他们祸害本县百姓。”
尹捕头早就对崔延寿不满,此时听黄崇一说,自然是满口答允。于帆皱着眉头说道:“前日天龙门围攻苦乐庵和大小姐,随后便消失不见。下官已经询问过衙门的兄弟们,大伙儿都没有发现天龙门众人的踪迹。此次天龙门倾巢而出,大举西来,崔延寿带了不下一二百名门人。这么多人突然消失不见,说不定背地里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尹捕头道:“县丞大人思虑周全,小人佩服。不过崔延寿一向狂傲自大,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说不定他也和那些被人杀掉的江湖武人一般,带着门人走到了某处荒山野岭,猝然遭遇伏击,他和门人尽数被杀死也说不定。”
于帆知道尹捕头恨崔延寿入骨,是以才会巴不得天龙门全军覆没。当下微微一笑,道:“如此最好,倒少了许多麻烦。”
黄崇听于帆和尹捕头议论,点了点头,口中说道:“眼下是多事之秋,还望两位精诚合作,共度难关。”
于帆和尹捕头急忙站起向身来,恭恭敬敬地拱手说道:“属下谨遵大人号令。”
黄崇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随即转头对厉秋风道:“厉先生今日先去见见义民,给大伙儿训训话。今晚本官摆下酒宴,请厉先生、于大人、尹捕头等喝上几杯,感谢几位救了小女。到时还请几位一定要赏光才是。”
厉秋风等人急忙谦逊了几句。便在此时,只听得门外脚步声响,紧接着传来了张师爷的声音:“启禀知县大人,山西碧云坞坞主蔡笑到了。”
厉秋风等人心下一凛,暗想蔡笑来得好快。想来是听到蔡京被杀的消息,便即动身直奔修武县而来。再看黄崇却也是神色大变,站起身来对厉秋风等人说道:“蔡笑的独子蔡京被杀,虽然杀人地点不在修武县治下,不过蔡京毕竟是在离开修武县后遇害,本官难免照顾不周。蔡坞主此番到来,想必是来兴师问罪,本官须得好生周旋。尹捕头,你这就将义民召集起来,由厉先生训话。于大人,你去安排人手,监视县城内外是否有可疑之人。本官要亲自去见蔡坞主,向他赔礼道歉。”
厉秋风等人答应了一声,便即告辞离开。守在门口的张师爷和四名捕快见厉秋风等人走了出来,一个个神情尴尬,却又夹杂着几丝恼怒和气愤,只得将脑袋转到一边。于帆却是心满意足,故意和张师爷打了一个招呼,明里暗里挖苦了他几句。张师爷气得满脸胀得通红,却也不能发作,只得背转了身子,不再理会于帆。
三人出了后宅,穿过角门到了前院。厉秋风小声对于帆说道:“于大人,常言说小人不可得罪。这位张师爷活脱脱是一个阴险小人,大人犯不上和他生龌龊。厉某瞧着这位张师爷对大人恨意极深,只怕暗地里会对大人不利,大人还是小心些为好。”
于帆道:“我何尝不知道此人心胸狭窄,且又贪婪狠毒?只不过看到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非得挫挫他的锐气不可。厉兄的好意于某心领了。姓张的虽然狡诈,不过于某也不是全无防备。他若是想要暗地里害我,却也要好好思量思量。”
三人谈谈讲讲,不经意间已从前院穿过。守在院子中的众捕快见于帆和尹捕头走了出来,纷纷躬身施礼。三人也不理会,从右侧的小门走出县衙。只不过三人刚刚走出,却见衙门前竟然聚了一大群人。这些人足有五六十人,各自牵着坐骑,声势颇为浩大。于帆和尹捕头都是一怔,厉秋风也是心下一凛,不知道县衙前为何会聚了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