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帆双手负在背后,微微一笑,道:“近日有人密奏朝廷,洛阳府下辖诸县之中,有官员贪污受贿,祸害百姓。内阁大学士议定此案重大,若是将案子交到刑部,一是走漏消息,二是由刑部办案,极易****,是以将折子递到大内,皇上下令由锦衣卫侦办此案。大喇嘛,你现在明白锦衣卫百户大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了吧?”
多吉喇嘛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颤声说道:“小僧明白,小僧明白。”
于帆接着说道:“这案子极是重大,所有牵连到案子中的官员都要先行留职待查。修武县县丞牵涉到案子中,已被革职拿问,这才由我来接任修武县县丞一职,协助锦衣卫百户大人查办此案。大喇嘛,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你巴巴地帮着黄知县做事,可是有点不智吧。”
多吉喇嘛原本极为狡猾,绝对不会如此轻易上当。只不过锦衣卫的名头太过响亮,他已被吓得心惊胆颤。加之身在河南,不是五台县老巢,是以气势上先输了三分。这喇嘛在五台山放贷租田,巧取豪夺,在平民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只不过对于官府,却一向是礼敬有加。是以听得于帆是新赴任的县丞,而且话中的意思是修武县知县黄崇也牵涉到大案之中。多吉喇嘛生怕自己昨晚杀人的案子未结,今日又牵涉到官府的案子之中,想要脱身可就大不容易。他惶恐之下,心思便不如平时那般缜密,这才被于帆所乘。听于帆质问自己,他身子一颤,道:“大人明鉴。小人并非心甘情愿为黄大人出力,实在是因为碧云坞蔡大少再三哀求……”
于帆“噫”了一声,皱了皱眉,道:“怎么这个草包也牵涉到这个案子中了?”
多吉喇嘛道:“大人有所不知。碧云坞坞主蔡笑,与修武县知县黄崇是儿女亲家。蔡京这个草包,便是黄崇的乘龙快婿。”
于帆这才明白过来,正想说话,却听于承嗣笑道:“这姓蔡的草包看上去也有三十多岁了,想来那黄大人的闺女年纪也是不小。难道她奇丑无比,三十多岁还一直没有嫁出去不成?”
多吉喇嘛陪着笑脸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蔡京已经死了两房老婆了,黄家大小姐嫁给蔡京,乃是续弦。”
于帆和于承嗣都是一怔,就连藏在树顶的厉秋风也是悚然一惊,暗想黄崇虽然不过是一个七品知县,毕竟是官场中人。俗话说“灭门知府,破家县令”,知县集一县民政、税收、司法、教化各类大权于一身,在县中便是土皇帝。若知县昧了良心,想要发财易如反掌。蔡笑在武林中虽然算得上一号人物,但是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论地位与黄崇差得极远。黄崇与蔡笑结下儿女亲家,原本就是极为奇怪之事。更奇的是居然让自己的女儿给蔡京这样一个草包续弦,实属大失身份之举。
他正思忖之间,忽听得那老妇怒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将旭儿带出黄家么?那个姓蔡的小王八蛋是一个疯子,他前两房媳妇都是被他折磨死的。而且他在外面还养着好几个小老婆,平日里嫖娼狎妓,无恶不作,我绝不能让旭儿落到这个恶魔的手中受苦。”
于帆道:“老人家,昨日你曾提醒我等小心暗算,我很承你的情。我瞧老人家也不是寻常人物,能否告知你的姓名?”
那老妇倚靠在大树上,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勉强撑起了身子,苦笑道:“我早已是一个死人了,这几十年来也没人叫过我的名字,我自己都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于帆武功高强,且深通医理,见这老妇如此模样,知道她心脉已被多吉喇嘛掌力震断,便是华佗再生,只怕也难以救她的性命。他与这老妇无恩无怨,只是见她如此下场,却也觉得凄凉,沉吟了片刻,道:“老人家,我虽是修武县的县丞,只不过是刚到此地接任,尚未拜见黄崇黄大人。老人家若是放心,我倒可以助老人家了结心愿。”
他说到此处,转头对多吉喇嘛道:“百户大人不是要你和碧云坞的人赶回五台县具结领罪么?怎么你又跑到修武县去闹事?”
多吉喇嘛听于帆和那老妇说话,听出他对这老妇颇好,心下暗自惊惧,听得于帆问话,他急忙躬身答道:“大人,这都是蔡京那个王八蛋惹下的祸事。昨晚听了百户大人的吩咐之后,小僧不敢耽搁,便要赶回五台县向知县大人投案。只是百户大人有令,要碧云坞大管家杜铁心随小僧同回山西。可是离了镇子之后,蔡京和杜铁心这两个王八蛋却说要先到修武县拜见知县黄大人,然后再回转山西。小僧因为是戴罪之身,又要遵从百户大人的命令,却也不敢不听从蔡、杜两人指挥,便被两人挟持到修武县衙门……”
厉秋风在树顶听了多吉喇嘛的话,心下又好气又好笑,暗想:“这个喇嘛当真是狡猾之极。我虽吩咐碧云坞众人押送这些喇嘛回转山西,这些人岂能听我的命令?碧云坞和万仁寺都是山西的地头蛇,与当地官府沆瀣一气。就算多吉喇嘛回去之后真的投案自首,只怕当官的也会立即将他开释。何况这喇嘛武功高强,杜铁心等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说是押送,倒不如说是结伴同行。想来蔡京想去拜见黄崇,多吉喇嘛热衷与官府结交,自然便也随着去了。此刻他却将责任全都推到碧云坞众人身上,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当真是可恶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