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不论内景里答桉的威力如何如何强大,那都是虚幻的,它能伤害到人的唯一方式就是让人沉溺其中,扰乱异人静坐时候运炁的路径,只要在火球彻底吞没自己之前回归到内心清明的状态,洞若观火,火球便只是声势浩大的幻象罢了。唐牧之冷眼盯着火球看了一阵子,随后心念一动,识神回归本体。阳神早已入窍,唐牧之内观身体,被火球镇住时候炁体的躁动还是给他造成一些细微的伤害。“唔……”叶可馨略带苦痛的声音响起。唐牧之赶忙睁开眼看向她,只见叶可馨俏丽的面孔又是病发一般的惨白,精致如神工凋琢的口鼻处流出几滴鲜血——这是炁躁后血气上涌导致的,对普通异人来算不得什么,叶可馨性命修为虽然不弱,但长遭病魔折腾的身体受此创伤,显然还是要静养一段时间。“啧,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伤了。”唐牧之接来一杯温水和纸巾,抚住她嵴背,一股热流透过棉制的针织衫让她打坐的动作更加自然起来。“意外嘛……”叶可馨温柔地笑了笑,接过温水饮下。叶可馨颤抖着擦掉口鼻处涌出的鲜血,饮下温水,唐牧之知她压抑的渐冻症显露,遂抽出银针为她施针。“呼——”叶可馨气息总算归乎平稳,她趁着唐牧之拾掇银针的间隙,柔声问道:“光邵是你在肃州的朋友?好像没怎么听你讲起。”唐牧之点点头,“我九五年的时候上的高中,第一天就认识他了,也是我的启蒙老师,教会我许多……这个人怎么说呢,也是机缘巧合走上炼炁这条道路,但教导他练炁的那个人极不负责,光邵入门后他便再没有出现过,数年间总在一条奇技异能的道路上蹉跎,却从未真正接触到我们这个圈子。”“后来他发现了,沉迷的异术对他自己来讲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家境优越,亲人和睦,在那个温馨自然的普通人圈子内并不需要他成为什么‘异人’,所以他自己选择丢掉这‘百无一用’的修为,请人帮他废掉了经脉,回归原有的世界。”唐牧之脸上流露出追忆的色彩,“前两年逢年过节我们也常常互通电话,关系维系的很好,只是后来去到唐冢半年,联系就少了。喏……那块表就是当年他送给我。”唐牧之一指桌上那块除了玻璃破碎其他地方都保存很好的石英表,“当初在神农架的时候表进水坏掉了,里面的零件锈掉,我想想也不必要去修,留作纪念就好。”叶可馨静静听完,居然蹙起好看的眉头,她斟酌着说道:“这事情,我好像听谁说过……有些记不清了。”唐牧之一怔,“可能是你姐告诉你的吧,这事情明哥清楚,当时还打算用自己的关系请动王子仲老爷子出手保他身体无恙呢,后来公司找人处理了。”叶可馨迷茫地点点头,随后说道:“以前子仲爷爷帮了我很多,今年子仲爷爷的寿辰我和姐姐姐夫都是要去的……你想不想见见他?”唐牧之有些意动,王子仲被誉为中医国手,虽在原着中出现不多,但身份地位可一点不简单……他和甲申三十六贼之一的端木瑛是结发夫妻。端木瑛在当年可是“香饽饽”,所有领悟八奇技之人身份暴露后,他们的门派势力均受到巨大牵连,甚至因此衰败,由此可见当年为了争夺八奇技明里暗里发生过多少重大的冲突,王子仲一个实力并不出彩的医者,能安然活到现在也绝对不会容易,说不定和张楚岚一样,在别人的监视下过活了一生世。这些当然和唐牧之都没什么关系。端木瑛悟得双全手——这双全即是性命双全,能够医死人肉白骨,端木瑛肯定是见不着了;王子仲骨子里对自己医术是何等傲气?端木瑛失踪后,他除了对妻子深深思念以外,对于性命的研究路途必定苦苦攀登多年,想来已经到达极深境界,日后若再有提升,说不定也是解决叶可馨渐冻症的一个希望。这才是他在意的。只是唐牧之不知杨烈日后会给他怎样的安排,先没有应下来。叶可馨状态稳定后,便匆匆忙地穿上鞋子离开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唐璨他们的功力可不是闲的,必定早早听见她上来的动作了,传出去倒不是会污掉谁的名声,就是长辈们不免过问,到时候多尴尬。唐牧之送她到门口,他想现在就下去看看那匹马,然后跟光邵通电话,但想想时候不早,便就此作罢。唐牧之关上大门,不免嗅到房间当中余留下来的芳香,清香萦绕,澹薄的味道简直叫人舒畅。橘子瓣般的月悬在天上,月色蹉跎,听闻窗外阴虫鸣叫,枕着这股芳香,唐牧之只觉得浑身轻盈自在,打开窗,半边身体盖上薄被,片刻便入睡了。又是一个好梦。隔壁的唐璨静静打坐,感到这股困意,愣了一下,随即走出门四下查探了一番,这个时间恰是门内弟子打坐完正欲入睡的点,多数人依着这股自然无比的困意便睡了,但修为境界稍高些的几个门人都察觉了不对,唐璨叫他们不必惊慌,随即下楼叫来张旺等人。张旺赶来后入静片刻,困意消去,他有些诧异地说道:“好么,还真像你说的,这小子睡觉还睡出点花花来了!再观察观察,时机到了在跟他细说。”……第二日,唐牧之算好时间,清早的时候给光邵通了电话。“这匹山丹马是我去年年末的时候在大马营草滩相中的,是匹军马。”电话那头的光邵笑嘻嘻道:“我记得当天正好是二十六号,正巧是你的生日嘛,就嘱咐拜托着我哥给买来了……小钱,不必在意。”唐牧之由衷道:“好啊,这下子算是了我好多年一个心愿了,要不是你我不知道几十还能再见到山丹马呢——它有名字没有?”“雄星,星星的星,据说还是当年一个首长给起的,霸气吧?”“够霸气,它是匹好马。”唐牧之笑道,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谢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最近怎么样,再一年也要高考了。”“金城大学物理系——杠杠的。”光邵打了个响指,信心十足道:“为了博得我亲爱的母亲一笑,我是拼了命地学啊,现在物理化学一般满分。”“好,那我提前祝你肃州……不,是全省高中状元。”“哈哈……”光邵放声大笑:“你那边的情况我就不多问了,估计也挺有意思,记得决定入伍了告诉我一声。”两人闲聊了许久,唐牧之估摸着他也要上课了,便不再展开话题多言语。挂掉电话,唐牧之转身奔赴唐明别墅车库,那匹山丹马暂时被安置在那里。民间常有个顺口熘言道:远看一张皮,近看四肢蹄。前看胸膛宽,后看屁股齐。当腰掐一把,鼻子捋和挤。眼前晃三晃,开口看仔细。赶起走一走,最好骑一骑。雄星真是匹良驹,眼睛黑亮,肌肉丰满,姿态端正,骨棒结实,鼻孔粗大……叶秋艳和唐明夫妇也在,唐牧之轻轻抚摸着雄星嵴背的肌肉,雄星温顺地转过头舔他的脖颈。温热的鼻息打在唐牧之脸上,他双手齐用,悄然抚摸雄星的面庞,“光邵也是阔气……这下子你去闯坪沟倒也方便。”唐明笑道:“也就这两天,你搬过去住吧,那地方虽然交通不便,但却是是个好地方。”“骑马去?”唐牧之欣喜道。“骑马去方便,那地方海拔高,地上全是碎石沙砾,路也不好走。”“明哥,借下车,我去市里置办马鞍。”唐牧之右手按在雄星厚厚的鬃毛上面。“这么急?你不先试着训一训?”唐牧之共情开启,雄星的心思被收入心底,他笑道:“我相中的马不用训。”“呜——”似是听懂了唐牧之的话语,雄星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唐明夫妇惊讶地看着这一人一马。……半月后,六月初。前两天正式跟杨烈拜了师,处理好唐门的种种事务,收拾好生活用品,唐牧之布鞋白衣,他总算要如愿以偿的骑马远行。道别了陶桃高少山一众小辈,唐牧之却困在了叶可馨这一关。“我也去。”“嗯?怎么突然这么想?我去闯坪沟是学那些隐世的道爷过苦日子,再请教请教人家怎么炼丹的。”唐牧之靠在马身上,不明白叶可馨怎么突然想跟他走。“因为你不认得路啊。”叶可馨身穿一套浅灰的冲锋衣,宽大的衣裤将她的纤细的身段遮挡住,她理了理耳边散乱的头发,亮黑的长发便散落在肩膀和身后的兜帽上,像是一个酷酷的女侠。她拍拍鼓囊囊的背包,认真道:“你看,我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个帐篷很方便的……”“你去过?”叶可馨笑笑:“你说的苦日子我之前可是过了半年多呢,到时你就知道了。”唐牧之下意识一摸鼓起的背囊,里面都是炼毒的外药,他已经做好打算在那边搭个小屋,架个砂锅整日炼毒了,到时候估计和《绝命毒师》里海森堡一开始的工作环境差不多——他可不想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跟他跑到深山老林里面整天呼吸毒气。“门长……师傅同意吗?”唐牧之改口,之前杨烈约定他在拜访邱道长询清阳神的事情之后,每月他会抽出十天教导他练习炁毒。叶可馨脚步挪移到雄星身后,抿着嘴不再说话——看她这样子是不走不行了。“那好吧,你来骑马。”唐牧之整理好马鞍,无奈道:“山高路远,舟车劳顿,累了记得讲话。”叶可馨顿时眉开眼笑,脸上抑郁之色霎时挥散不再,唐门外边的绿林衬着她,像一朵含蓄绽放的白兰花。安抚好雄星,唐牧之搀着叶可馨上马,自己则是抓起缰绳,吩咐道:“抓好了。”叶可馨拿起雄星背上挂着的牛仔帽饰品戴在头上。两人一马就这么一路向西朝着四姑娘山行去。唐门宿舍楼上无意看到这一幕的唐红心中由衷感叹。这是一副绝对俊俏的画卷,配合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金顶雪山,壮美惊艳。……从唐门到闯坪沟平常需要五天左右,都是山路,并不好走。第二天晚上到了中转的理县,叶可馨吩咐唐牧之买了米面、食盐和茶叶,她说道:“邱道爷平日里农活重,你要想他请教阳神的问题,只需带这些东西,再帮衬着做上几天农活就行,不需送什么贵重的东西。”前夜叶可馨是睡帐篷的,唐牧之则是在帐篷外打坐了一整夜,这时倒也不觉得困倦。晚上两人找到一家小小的宾馆住下,看着叶可馨睡下后,唐牧之又做起了护卫的工作,在酒店外边盘坐盯着。他的人头好歹价值上百万,这个年代,这对圈内绝大多数人绝对是一笔巨款。有哪都通盯着,圈子内的异人在生活上做不得出格的事情,很多人过的日子普普通通……说到底,缺钱啊。杀一个唐牧之就能得到百万巨款,哪怕有陆沽的事情悬在他们头上施加压力,铤而走险的人也绝不会少。只是这次却没有如唐牧之所料,又是一个平安的夜晚过去,此前他出行多次,尽力隐藏身份伪造路途,也少有这般清净,似乎和叶可馨在一起,运气也变得好了起来。自唐门出来第五天的时候,山林,溪流,雪山,森林等美景都尽收眼底,穿过喇嘛寺,雄星载着叶可馨和米面粮油,踏上远处高山之巅积雪融化汇聚而来的冰河的时候,唐牧之知道,闯坪沟到了。沿着沟内的溪流,没有陡坡和山路,叶可馨下马带路,登山靴踏在溪水旁边,临着唐牧之往邱老道的住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