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如今,温梨连唤她一声先生都是奢望。
曾经可以坦然面对故人离去的李知白在此时,对于妹妹的任性有无奈,也有几分迷茫。
如今祝平娘选择了另一种方式面对她的因缘。
【我全都要。】
为了让自己这些女儿多活一些时日,她就要将其全带上仙门,还要用自己的丹药给她们提升阶层。
只要有可能,祝平娘绝对不愿意让任何一个姑娘消失。
这种态度与李知白几乎是两个极端了。
李知白轻轻叹气。
是啊,她的桐君就是这样任性的人。
她又想起,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理性的人。
如果她足够理性,当初就不会因为祝平娘的几句话就被忽悠到了暮雨峰。
如果她足够理性,就不会那样憧憬掌门。
如果她足够理性,就不会刻意疏远曾经那些学生。
她最是护短的先生啊。
李知白口中是澹澹酒香气的残留,她心想现在的东西在未来定是一段难忘的回忆,可即使流逝了……偶尔想起来,便如同这酒一样,唇齿留香。
‘果然,在云妹妹来了后,我也变了许多。’
曾经死气沉沉的消极女子,如今也变得朝气蓬勃,变得贪心了。
这样的李知白看到祝平娘的全都要,居然也开始心动了,居然也从内心中觉得她所做的是正确的。
果然,是因为她早入仙门,再回首,便觉得凡尘事离的远了。
李知白看着这厅内温馨融洽的气氛,产生了巨大的疏离感,她知晓自己是无论如何融入不了这样美好气氛中的。
如今的她再想要回到这尘世中,竟是比桐君还要困难许多。
‘入世……’
李知白钦佩自己的桐君,迷茫却从未有减少。
所谓知白。
知其白,守其黑,复归于无极。
追求天道之人,真的需要入世吗?
这难道不是错误吗?
长久不会有迷茫的李知白面对这一厅温馨的气氛,面对那台上酷似少时桐君的琴师女子——
在被小姑娘送来一杯酒后,她便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李知白安静的站了一会儿。
她忽然觉得,也许掌门能够给她答桉。
毕竟按照祝平娘的说法,如今的掌门变了许多,不仅亲身降临北桑城收了道韵阵图,甚至还……关心祝平娘的身体状况。
显然,曾经一心追求的天道的掌门身上也出现了变化,掌门已经找了新的道路。
那么……李知白认为作为弱化版‘掌门’的自己,便可以安心追求憧憬之人的路。
slkslk.com
“果然,还是要掌门啊。”
李知白轻轻笑着,只是想起那个名字,便心中一片安宁,在她的眼中,有且只有那个姑娘是那般的耀眼,那般的令人为之沉醉,为之憧憬。
此时,李知白忽然听见了少女带着哭腔声音。
“怎么又是石姐姐赢,你们是不是……帮着姐姐故意欺负我,我不玩了。”
李知白闻言一怔。
石?
以她的年岁,的确知晓一些如今众人所不知晓的事儿,比如……‘石青君’这个名字。
她心中一颤,鬼使神差的看过去。
只见厅内,一盏暖石灯火明亮,映着一片姑娘们的影子。
有一群姑娘凑在一起打玉牌,一个小姑娘已经满脸都贴满了条子,瞧的出来输的极惨,而她身边的姑娘每个人面上都干干净净的,只有她一个人已经无处下手,便被欺负的哭唧唧的。
这样滑稽好笑温馨的场景,却让李知白血气翻涌。
一条条宛如美玉铸就的血管之中血液流动滚滚,巨大的情绪扑面而来,将她压得无法呼吸,胸口剧烈的起伏却听不到一丝呼吸声,空气都凝固了。
因为李知白看见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她穿着最普通的浅色裙裳,不似以往那样赤红色绣这花纹,却依旧优雅而神秘,她分明只是静静坐在那儿,却宛如一口深不可测的黑洞,吞噬着天地间一切。
这样的存在,手中却抓着一把玉牌,唇角还带着些许点心的糖霜。
李知白:“……”
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女子,她攥着衣角自己都没有发觉,小指此时颤抖的是那么剧烈,嘴唇在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直到那女子看了她一眼,对着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往面前少女面上那无处下手的地儿贴条儿。
“愿赌服输,这是规矩。”
李知白听到她这样认真的说道,毫无自己正在欺负人的错觉。
她已经无法去思考了。
入世?
入什么世。
李知白已经想不明白了,可至少有一件事她知晓了……那就是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她默默的低下头,离开了这个地方。
——
画舫楼船静静的悬在湖面上,一动不动,半透高棚外是雨水漫天,李知白按照祝平娘传音的安排顺着阶梯来到甲板上。
大船甲板相比于船舱自然是冷风习习,些许雨水顺着斜风,打在棚角落。
此时,这空荡荡的甲板上,一个姑娘也瞧不见,李知白默默的走到甲板一侧,果然,一张小桌处在正中央,周围防止了各种酒坛,李知白在此时已经可以嗅到澹澹的酒香。
她环顾四周,顺着走了一圈,便见到一个半依靠在栏杆处的祝平娘。
看的出来,祝平娘为了给她准备这一场酒宴,特意去换了一身衣裳,漆黑束腰趁着那纤细腰肢,白色紧身袍袖上点缀着梅花,一半赤红艳梅,一半浅白雪梅,鬓发低垂斜插一根银色发簪。
月下独倚长杆,灯火映照之下,脸部轮廓分明,容色晶莹如玉,属于合欢宗女子的魅力展露无异。
“阿白,你来了。”
听见李知白的脚步,祝平娘欣喜转过头,只是她声音中的期待忽然消散,转而充满了疑虑与不解。
只见李知白一脸的恍忽……神志疏散,就连脚步也有几分虚浮。
祝平娘视线在李知白面上长久停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