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可以肯定,若以别的内功打根基,就绝不可能和北冥神功兼容。因为这门神功行气运脉以“胆中穴”为气海根基,与以“丹田气海”为根基的内功,反其道而行。
所谓逍遥三老护身神功不同,本就是先修习别的内功,绝不可能修习‘北冥神功’。若先修习‘北冥神功’,根基法门也是无法转换,但别的内功心法中,一些导气归虚的法门,倒是能够兼容并蓄。
如同段誉修习了不完整的北冥神功,他可以按照大理段氏的内功心法来行气。
至于虚竹则先是有了无涯子灌输的北冥真气,后来天山童姥与李秋水以他身体为媒介比拼内力,因为坚冰凝结,两人大半的真气内力,尽数封在虚竹体内,与他体内原有真气合而为一。
这是因三人内力源出一门,性质无异,极易融合,却不是虚竹施展‘北冥神功’吸取过来的。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会吸人功力的法门,故而以他阴阳兼具的真气,催动小无相功大战鸠摩智,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若因三个徒弟所学内功不同,就代表师父一人一定身兼数功,那岂非是个最大笑话!
谁能肯定这三门神功,就是一人所创呢?想那少林七十二绝技,莫非都是达摩所创?
要知道身有门派之人,创立了神功,自会留给门派,几种神功同属一门派,也不代表就是同一人创立。这是最浅显的道理。
再者顾朝辞记得很清楚,天山灵鹫宫画壁上的武学图录,包含“天山六阳掌”“天山折梅手”等逍遥派武学,明确说是几百年前就有了。可见根本不是什么逍遥三老的师父创立的。
说他们师父逍遥子一个人会这么多武功,岂非成了神仙?这种说法根本不成立。
试想,若他顾朝辞现在也收几个徒弟,传授几人北冥神功、九阳神功、九阴神功、易筋经等等其他各种不同内功。
莫非就能代表自己一人身兼数功了?
呵呵……
他懂得、他知道,却不代表他全都练成了,这压根就是两码事!
顾朝辞也大胆猜想,若想让一人丹田气海、胆中气海都能储存内力,这种武学奇迹,就是号称天龙天花板的扫地僧,他也绝对不行。但想到这里,也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嗤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段誉见他听了北冥神功后,脸色极具变化,神色凝重又有些许失望,不由双眉微蹙,很是洒然道:“你都说这是神功妙法。也不知是几位前辈高人,经过多长时间才创制出来的。
你只是短短时间,就想让它与你所修神功兼蓄并存,这属实有些为难。既然今天想不通,以后再慢慢想,也就是了,何必颓丧呢?”
段誉知道顾朝辞不再杀王语嫣和她娘了,一直以来压在心上的石头便挪开了。但他只是奇怪,为何要对顾朝辞说这番话,也没有动过一丝,擅自改变行功法门的念头,毕竟对方目的手段有些不太光彩。
可是凭着直觉,他又感觉必须得相信眼前这个人,自己若真那样做了,或许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和王姑娘好了。
顾朝辞被段誉这话一点,好似醉醺之人蓦然酒醒一般,运气一转,一股热流涌动,头脑顿时一清,说不出的舒适通泰。便即点头苦笑道:“是啊,前人不知耗费多少时间、精力,创制出来的功法。
有些问题或许数百年,都未曾有人解决,我一时想不通,岂非正常?
哈哈,段公子你心胸豁达,一语点醒了我这进入迷瘴之人,这也正应了那句:知足不辱啊!”。
段誉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你过个几天也就明白了,哪需我来多事!我再将六脉神剑背给你听。”
说着便又背了起来。这‘六脉神剑’与‘北冥神功’不同,一个是内功心法,一个是如何搬运内力,集至指上发出而已。
武学中最难修习、见效最慢的内力一关,对顾朝辞来说,已然过去,他又有“一阳指”的底子,听着段誉口诵,便依法演练,只一遍便已参详透彻,宛似熟习。
他朝着一颗杏树,拇指一挺,发出六脉神剑中的少商剑法,剑气“哧哧”射出,便打得本屑纷飞,杏树断折。
这路少商剑法不以变化为能,只以雄强劲力为主,果然威力不俗。
顾朝辞遂将六路剑法逐一试演,挥洒如意,无不随心所意。但他想要如同前世好多人说的,将六路剑法一齐施展,却非其所能!
这也非内力不济,而是心力不济之故!
试问,同时施展六路剑法,岂非一心六用?这是人能达到的?
毕竟每一路剑法如何运劲,在经脉穴道如何运转,皆路路不同,同时施展岂非自寻死路?
故而六脉神剑是将剑法交叉使用,绝非好多人口中说的同时使用。
也就明白了,一灯大师将一阳指练到登峰造极之境,又有先天功加持,且不说他心已不在武学上,就是有,六脉神剑对他用处也不大了。
毕竟使来使去都只能施展一路,六脉神剑六路连环使用,没有破绽,连连不断,先天功一阳指也是后招无穷,延绵不绝,无孔不入,本质上已经没有了区别。
不过顾朝辞就是喜欢收集各种高深武学,眼见这六路剑法,右手大拇指的少商剑,剑路雄劲,颇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右手食指商阳剑,巧妙灵活,难以捉摸。
右手中指中冲剑,讲究大开大阖,气势雄迈。右手无名指关冲剑,剑招拙滞古朴。右手小指少冲剑,剑招轻灵迅速。左手小指少泽剑,剑招忽来忽去,变化精微。
试想任何有形之剑的剑法,要靠手臂手腕手指、腰力,乃至于全身之力,方能让剑招完美无缺,威力无穷。
而六脉神剑一旦将之练至大成,施展剑法时手指转换只在方寸之间,就可以点戳划切。单打独斗之时,比之有形之剑更加让人难以招架了,不禁暗忖道:“难怪段誉不会丝毫武功,靠着时灵时不灵的半调子剑法,就能打的对手心寒胆裂。”
而段誉眼见顾朝辞,只听自己背了一遍‘六脉神剑’,就能施展出如此造诣,不禁很是感慨道:“顾公子,你可真是武学奇才,竟然只听我背了一遍,这就学会了!我伯父和几位大师他们,都只能修习一脉!”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你不也是天才吗,练这六脉神剑,还不是一练就会!?
不过这些固然有天资不同之故,最主要原因,就是我们内力远在他们之上!
这就好比,你让一个小孩子玩大锤,和大力士玩大锤,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段誉也听鸠摩智说过自己内力深厚,乃是大理第一高手,但他一想起顾朝辞武功太高,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想杀人,不禁说道:“顾公子,你的武功真的好厉害,但你以后能不能不杀人,我传了你六脉神剑,你以后也不能传给外人!”
顾朝辞哑然失笑道:“六脉神剑我可以答应你,不传此世任何人!
可杀人之事,我不能答应你。
因为这事不取决于我,我不是杀人狂魔,但若碰上该杀之人,我若不杀,心中难免不通达!”
段誉见他说的诚恳,便知这人说一不二,叹了一声道:“唉,这世上为何要有武功,人们有了它这个恃强凌弱的依仗,都要打打杀杀,实在有违上天好生之德!”
顾朝辞双眉一轩,凝声道:“你读了一些所谓圣贤之书,竟如此迂腐?
你是王府世子,以后会成为王爷,况且你伯父无子,或许以后还要继承皇位。
个人武功便和国家军队一样,只是一种威慑手段。它们可以用来杀人,自也能保国安民。
按你的说法,这军队的本质,就是要杀人,那为了你口中的不杀人,就将军队裁撤了吗?
大理国若是没了军队,你想会发生什么?”
段誉听了这话,默然有顷,才沉吟道道:“是了,若没了军队,别的国家肯定是要吞并我大理的!”
顾朝辞拍了拍他的肩头,很是语重心长道:“对啊,武功对个人意义,何尝不是如此!
学武不是为了专门去杀人,可也能防止,别人来杀你啊。
莫非你真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正人君子?杀人都需要正当理由?
你是因何来的江南,莫非还不警醒吗?”
段誉登时有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这些道理,他的父辈何尝没有教他?
只因长辈说话,他有时逆反心理一出,就算说的对,也不愿意听。
这种情况,就是后世的年轻人,也无可避免,何况如今这个世道。
段誉适才见顾朝辞声势夺人、威震当场,连他义兄那么好的武功,都对顾朝辞佩服有加。
说他没有羡慕敬佩之心,那是假的!尤其顾朝辞看起来与他年岁,好似相差无几,更是让人心向往之。
故而顾朝辞此时说话,他反而能听的进去,遂点头说道:“这些道理,我伯父原是对我说过的。我明白了,武功不在学与不学,而在用之为善为恶!”
顾朝辞欣慰一笑道:“是啊,武功练好了,又不是让你一定去做坏事,只是让你遇到坏人,有自保之力罢了!
就像我以王姑娘逼迫于你,你若练好了武功,就可以放开手脚,与我大战一场,生死成败也不会完全操于人手!
你既然对王姑娘一往情深,她以后若再遇危难,你莫非又要用自己性命去换吗!?
毕竟这个世上,如我这般言而有信之人,那也是不多的!
我杀了你,不遵守诺言,你莫非要靠变成鬼来掐死我吗?”
段誉听了顾朝辞这席话,习武之念,空前强烈,霍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双手一拱,深深施礼,很是正色道:“多谢顾公子指点迷津,段誉感激不尽!”
顾朝辞也站起身来,摆手笑道:“哈哈,这些不值一提,这番道理等你以后哪天陷入困境,自然也就想通了!”
“趁着这会无事,我来指点你一番运劲发力之道,你一身内力还在你义兄乔峰之上,若是将这六脉神剑练至大成,普天下能与你对敌之人,也寥寥无几!
什么姑苏慕容复,给你提鞋都不配!”
段誉面上一红,忙忙摆手道:“可不敢这么说,小生何以克当!慕容公子天神一般的人物,连我大哥这等豪雄人物,对他都很是敬重呢!”
顾朝辞微笑道:“那是你大哥不了解慕容复罢了,若真正知道他的为人本事,都会羞于齐名呢!”
段誉自以为他是故意开解自己,很是开心道:“不过你能指点我武功,我真是求之不得呢!”
他这句话说的很是诚恳,一双清凉的眸子,放出一种明锐的异光。
他此时想要学武之心,那是空前强烈。
段誉是痴却不傻,想他在大理,过的那是众星拱月般的日子来。
结果来到江南后,只因他深慕王语嫣,而这位姑娘心中,却全没他的半点影子,而包不同、阿朱、阿碧,也没当他是一回事。
可他从小便给人当做心肝宝贝,自大理国皇帝、皇后以下,没一个不觉得他了不起之至。就算遇上敌人,南海鳄神一心一意要收他为徒;鸠摩智从大理掳他来江南,也对他颇为重视。
至于钟灵、木婉清那些少女,更是对他一见倾心。
可自从在江南听到慕容复后……
想前天三更半夜的,他竟被包不同从“听香水榭”轰了出来,让他尝到了前所未有的那种冷落轻视。
在他认识的人心目中,不但慕容公子比他重要得多,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有谁提到慕容公子,立时便人人耸动,无不全神贯注地倾听。
王语嫣、阿朱、阿碧、包不同,个个都似是为慕容公子而生,他以前从来没尝过妒忌和羡慕的滋味,但不得不说,慕容复让他找到了这种感觉。
可遇上顾朝辞之后,他见到了唯一一个对慕容复不屑一顾的人。说实话,他愿意将“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都毫不保留的说出来,不得不说,也有这方面因素。
而今能得蒙他指点武功,别的不说,他很想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将慕容复击败!
顾朝辞自不知道段誉这番想法,可他得了好处,自然也要投桃保李。这是他最基本的做人底线,一直未曾改变过。
正在这时,就听一个雄壮威武的声音,从树林里飘了起来:“马副帮主到底是谁所害、是谁偷了我这折扇,去陷害乔某,我终会查个水落石出!
马夫人,以乔某的身手,要到你府上取什么物事,难道用得着使什么熏香?我既不会空手而回,更不会失落什么随身物事。
慢说你府上只是三两个女流之辈,便是皇宫内院、相府帅帐、千军万马之中,乔某要取什么物事,也未必不能办到。”
这几句话说得如此豪迈,大有睥睨天下之势,除了乔峰也再无旁人了。
顾朝辞只能苦笑着,对段誉道:“乔帮主故意大声说话,这是在召唤我了!
等此事一了,我再教你!”
段誉眉头紧锁,凝声道:“听这意思,他们不说慕容公子杀了马副帮主,又开始冤枉我大哥杀了他了!”
顾朝辞拂袖转身,眸子里寒光闪烁,幽幽道:“一群不知死活的狗杂碎罢了!
今日让你好好开开眼界,瞧一瞧我真正的手段!”
段誉急忙跟上道:“那真是三生有幸了!”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