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老咳嗽一声,缓解了下尴尬,道:“你们武功高、本事大,自然是想杀人就杀人了。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其实死了也不要紧,就怕被人杀人灭口,误了天下苍生啊!”
他话音刚落,忽听得杏林彼处,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能杀人不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杀人,却不杀人,这本就是天下第一等的本事啊!”
众人回过头来,只见杏子树后转出一个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方面大耳,形貌威严。
徐长老意道:“天台山智光大师到了!三十余年不见,大师仍这等清健。”
这智光和尚在武林中并不响亮,丐帮中后一辈人物,便不知他的来历。但乔峰、六长老等却均肃立起敬。
他当年飘洋过海,远赴海外蛮荒,采集异种药材,治愈数地无数染了瘴毒的百姓。因此大病两场,终至武功全失。但嘉惠百姓,实非浅鲜。各人纷纷走近施礼。
智光大师向着徐长老笑道:“身有武功之人,心怀怨愤,不杀人已甚为难。倘若武功高强,举世难逢敌手,能杀人而不杀,更是难上加难!”
众人听了这话,均是心有所悟。
徐长老更是拱手道:“智光大师德泽广被,无人不敬。但近十余年来,早已不问江湖上事务。今日佛驾光降,实是丐帮之福。敝帮感激不尽。”
他言语间一副丐帮帮主的口气,乔峰不禁眉头微蹙,心想:“以智光大师如此德高望重之人,莫非也要来对付我?”。
顾朝辞笑道:“徐老头,你果真好生虚伪,这位大师此来,恐怕也是受你所邀吧?这岂不是顺利成章,你又在这里装什么惊喜,好似他此来出乎意料呢?”。
徐长老一时间白须飘荡,好似要倒卷起来一样,他实在是气的,若非顾及对方武功,他早都组织丐帮弟子先将其收拾了。
智光和尚朝着顾朝辞合十道:“施主说的不错,但老衲是受了徐长老与泰山单判官联名折柬相召,两位信中言道,此事有关天下苍生气运,老衲虽是方外之人,也自当奉召了。”
一个黑须飘扬的魁梧老者点了点头:“正是!”他就是铁面判官单正,示意和尚说的不错。
顾朝辞哈哈大笑道:“单判官嫉恶如仇,参与此事,是古道热肠!可姓徐的,竟也有脸说什么关乎苍生气运,可真是不要脸之极了!”
说着站起身来,朝乔峰一拱手道:“乔兄,丐帮眼看要产生大内变,我与慕容家的几位姑娘都是局外人,也不该在此窥人阴私。
我等就先去一旁等候了,等他们将一切和盘托出,你若想知道真相,招呼一声,顾某绝对让你一切明了,但你记住,在这期间,不要让他们中间有一人离开!”。
乔峰素闻智光大师德高望重,决不会参与隐害他的阴谋,但听顾朝辞这么说,心里又没底了,不禁心想:“莫非这些人都是些重利轻义之辈,我以前对他们认识不够?”想着一拱手道:“好,乔某若要顾兄相助,自会召唤!”
顾朝辞哈哈一笑道:“好,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你等会听到任何消息,也无须茫然失措,更不要发什么誓言!
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终究并非全无道理!”
以前他对发誓从来不信,但连两次穿越都经历了,这玩意儿还是得悠着点!
他可是清楚记得,乔峰在原轨迹中被爆出契丹身份,又被冤枉他为了掩盖身世杀了马大元,气愤不已,当众断刀发誓。
他乔峰有生之年,若是再杀一个汉人,就有如断刀,结果他在聚贤庄大开杀戒,后来英年而死,何尝不是断折而亡,应了誓言呢!
徐长老也适时开口道:“大家伙都等了这么久了,此事一切皆因马兄弟之死而起,就让他的遗霜马夫人,向诸位陈说祥情吧!”
群丐都将目光放在了娇滴滴的康敏身上。
顾朝辞扫了这女人一眼,心里就一个想法,女人若是想要千方百计毁掉一个男人,那真有的是办法!
乔峰英雄了得,气盖当世又如何?
一切不就坏在这个女人身上了吗?
同样,他之所以故意卖关子,不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要让乔峰选,何尝不是他自己,也很难抉择。
他若三下五除二,直接将一切真相都给抖落出来。所谓丐帮副帮主惨死、帮主被逼退位、执法长老杀副帮主、丐帮最高辈分的退隐长老,大张旗鼓邀请武林豪杰,只因他是个见色忘义之徒,丐帮长老以及舵主反叛等等……
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对乔峰因爱生恨所致!
嘿嘿,这等惊天大瓜一旦爆出来,纵与少林方丈与魔头恶女生儿子,也是不遑多让了。
日后丐帮中人,还能抬头挺胸去做人?
要知道在原轨迹中,康敏临死前对乔峰吐露一切,那是没有第三人知晓,乔峰更不会外传!
否则,他那会说,一百年丐帮抬不起头,都是说的少了。
他毕竟身怀丐帮两大绝技,武学起步之路,更是由洪七公教导指点,他图一时爽快,如此坏了丐帮名声,又于心何安?
乔峰光明磊落,怎知其中这等龌龊?纵然他想帮乔峰,可乔峰一心想要亲自探究真相,他又不能直接将这些人给杀了,如此岂非与乔峰结仇?
故而只能等着这些人先蹦哒一个够,自己再出手,尽量将影响压到最低,如今先与段誉去谈谈价钱,这是两不耽误。
正事要开始了,顾朝辞便朝王语嫣说道:“丫头,跟我走吧,丐帮内务,你还是不要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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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语嫣长吐一口气,一双眸子晶莹清澈,迎着如水晨光,胜似花间朝露,轻声道:“他们说马副帮主之死,跟我表哥有关,我想听听!”
顾朝辞哼了一声,冷冷道:“别在我面前提你表哥,若是再说,我就去杀了他!”
说着拂袖离去。王语嫣一听这话,再不情愿,也只得起身跟上。
阿朱阿碧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吐了吐舌头,也跟了上来。
至于段誉见顾朝辞对自己的“神仙姐姐”如此不敬,心中愤怒,可内心深处,却又觉得,这位顾公子说这话,倒也并非全无道理。慕容复不死……
他又急忙呸呸呸,心想:“段誉啊段誉,你怎能生出此等龌龊念头,真是枉读圣贤书了!”
但他也不能坐视王语嫣,独自面对顾朝辞,自也是急步跟上。对自己大哥将要面临什么局面,暂时也就抛之脑后了。
四人走到树林外围后,顾朝辞随意找了快石头坐下,看了王语嫣一眼,见她又泪眼婆娑,自知其意,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要杀慕容复,便又让她伤心了,不禁摇头叹道:“小丫头,你又是何苦?”
他是真的不理解,王语嫣为何会对慕容复如此痴情,他虽未见过其本人,可对方的一些事迹他还是有些先知的,没听说他对王语嫣有多好,更也从未对其灌过什么迷魂汤啊?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感情,实在令人费解!
莫非真是应了那句:情之一物,永远说不明白!
王语嫣虽不知顾朝辞想法,但她跟这个喜怒无常、动辄威胁她的人,自是不想说一句话,只望着杏林一言不发。
段誉自也知道“神仙姐姐”为何流泪,他却是望着这幅少女身影,不觉心跳加快,心想她对自己表哥,竟有如此痴念,我这一生……又一想若是有人拿她威胁自己,自己……他正在胡思乱想。
忽听顾朝辞又说:“丫头,你千万别因慕容复,给我摆脸色,我这人说杀人可不是开玩笑的!”
王语嫣心头一恸,泪水又涌出双目。
顾朝辞又轻声道:“王姑娘,给我揉揉肩,我有些乏了!”
他这句话声音变得不胜柔和,令人不由自主地便要遵从他的吩咐。
王语嫣更是突然一怔,也不知怎的,径自走向顾朝辞,手已然按在了他的肩头。
阿朱阿碧也有些恍忽,段誉不会武功,可内力极强,自不为顾朝辞声音所惑,心想:“他在施展邪术!”心念动处,急道:“你如此为难一女子,这样岂是大丈夫所为!”。
他心中怒急,却终究不敢发难。在他看来,顾朝辞武功太过厉害,绝不在擒他南来的那个吐蕃国师之下。为了王姑娘安全考虑,他虽然身怀“六脉神剑”“北冥神功”与“凌波微步”,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只能试图讲理了。
顾朝辞施展“移魂大法”对付王语嫣,就是要让段誉急,当即收了大法,冷哼道:“阿朱阿碧没对你说,我为何要抓她吗?
顾某为恩人报仇,又关你何事?你又是她什么人,这轮的到你来出头?”
王语嫣、阿朱、阿碧当即神智为之一清,一个个花容失色,连话都不敢说了,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人果真会勾魂夺魄之术!”
“这个……”
段誉面露尴尬:“圣人云:冤有头债有主,顾公子你百般都好,就是……唉,就是有些太不讲理了。”
顾朝辞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戏虐:“你说的倒是轻巧,那她要以自己一命换她母亲之命,莫非我讲理一些,就应该以父债子偿的规矩,杀了她吗?”
段誉忙忙摆手道:“不可,这千万不可!”
顾朝辞俊脸上涌出一股紫气,忽地咬牙说:“不可,你说不可就不可,凭什么?
我要杀王夫人,是为我段家恩公报仇,这是天公地道,任谁也挑不出一个错来!
亏你也姓段,你知不知道苏州王家的花园里,究竟埋了多少段姓之人?”
段誉就因为姓段,差点被王夫人做了花肥,自然知道他所言不虚,一时间被说的语塞。
顾朝辞瞥了他一眼,心想:“小子,你还太嫩!”又冷冷道:“段公子,你也不过如此!不过这也正常,嘴上当当圣人,容易的很哪,谁又不会上下嘴唇一碰,说些漂亮话呢?
王姑娘对我说不可,是要以命替她娘死,是出于一片感天动地的孝心;现在你也学人说不可,莫非也想要替她死?”
王语嫣听的身子一颤,两眼直视前方,木呆呆的一言不发。
段誉本有些呆愣,他也知道王夫人滥杀无辜,这是不对的。
可听顾朝辞问他是否要替王语嫣死,顿时涨红了脸,转头盯着王语嫣大声说:“行,只要你能放过王姑娘,永远不找她麻烦,我就心甘情愿替她死!”。
王语嫣只觉耳根发烫,果然不出所料,这段公子果然对她生了情意。
顾朝辞听了这话,心中大石落地,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下喜急:“哈哈,小子你还不到我的碗里来!”当即眉头一皱:“你小子口气还挺大,我要杀你,还管你是否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段誉直直盯着他,凝声道:“我大哥乔峰英雄了得,我是大理镇南王世子,我伯父是当今大理国保定帝,我若非甘愿就死,你武功再高,杀了我,以后日子也过不安稳!”
顾朝辞凝声道:“你真的为了她,什么都愿意放弃,命都不在乎了?”
段誉不禁低下了头,心下一阵暗然,能活着谁愿意死啊,可为了王姑娘,死也没那么可怕了,沉声道:“那是自然!
“不后悔?”
“为了王姑娘,段誉百死无悔!”
段誉这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顾朝辞暗叹:“舔狗无敌!”
目光一转,看着王语嫣道:“恭喜你,王姑娘,你果然好福气啊!
”
“什么?”王语嫣回头看他,竟是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