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虽听不到,却能感觉到地下剧震,这啸声之威可见一斑,见他内力深厚至此,都不由自主地为夫君欣慰。
正想到此处,蓦地里,那道尖锐语声再次传来:“你也是江湖成名人物,跑到我黑沼林,逞威使气究竟所为何来?”
只是这次声音好像近了些,但她的声音虽被顾朝辞啸声盖住,还是隐隐约约传了出来,内力之深,也非一般人可及了。
顾朝辞听她说话越说越近,知道她还是抵挡不住,跑出来了。当即衣袖一拂,啸声登止。
李莫愁与穆念慈嘘了一口长气,兀自感到一阵阵头晕脑胀。
忽听穆念慈一声低呼:“她来啦!”
说话之际,只见一条黑影从林中冉冉而来,走到某些地方,便轻飘飘地纵跃即过,似乎丝毫不费力气,这轻功身法甚是了得。
转瞬之间,那黑影便到了三人眼前,只见是一老妇,她一身黑衣,头发花白,额头满布皱纹,面颊却如凝脂,颇为白嫩。
一张脸以眼为界,上半老,下半少,却似相差了二十多岁年纪,但眉梢眼角间隐隐有股戾气,几人暗暗称奇。
这老妇正是南帝段皇爷,以前的妃子刘瑛,如今的“神算子”瑛姑,她定了定神,目如冷电,在顾、穆、李三人身上一扫,脸上微有惊异之色,但这惊奇神情一现即逝。
目光又看着顾朝辞,冷声道:“好一个‘辣手书生’,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你作啸相邀,老婆子已经出来了,有事就说罢!”
她话虽如此说,心下却暗自骇异,暗叫:“惭愧!天下之大,异人无所不有,想我神算……
瑛姑在此隐居十余年,勤修苦练,悟得上乘武功妙谛,自忖当可无敌于天下!
武功不如愣小子也就罢了,可这小子更是邪门,看样子比那愣小子也就大个几岁,最多不过二十余岁年纪,内功竟然这等高深,当今世上不知有谁能及?莫非世上真有什么仙丹妙药不成?”。
她本来字号神算子,但昨夜被一十五岁的小姑娘,给狠狠上了一课,再也没脸称“神算子”了。
她听到林中飞鸟扑愣,马嘶之声,便知有人入林,才放了句狠话。
但顾朝辞一报号,她就听过“辣手书生”名号,知道对方不好惹,又说了几句自认还算客气的话。
没想到顾朝辞直接发啸,饶是她内功修为大是不弱,也忍不住心旌摇动,情知若不相见,对方内力持续催动下去,自己势非神智昏乱、大受内伤不可,这才不得不出屋相见。
顾朝辞与二女朝她拱了拱手道:“见过前辈!”
瑛姑连眉毛也不动一根,冷冷道:“少来这些虚的。你辣手书生武功高还则罢了,但卑鄙无耻,在江湖那是出了名的,我老婆子僻处荒野,也听过你的名头!
今日一见,果然武功高强,强凶霸道,你在我的地盘威逼老妇,总不是为了对我见礼吧?”
顾朝辞知道这老妇有严重精神问题,对其属实不感冒,若非有事相询,根本不想和其多打交道,见她如此怪僻,也不在意,欲待开言。
但她说顾朝辞“卑鄙无耻”,穆、李二女对她的过往,本就一概不知,对于她这番做派,早已恼了,听了这话,都是柳眉倒竖,便要发作。
尤其李莫愁那是什么人?
那是你狂,我比你还狂,何况现在的她,还有顾朝辞在身边护持,焉能容忍?
当然,穆念慈也有些不爽,她明知辞哥名号,仍然敢如此狂妄,也不知她凭的什么?只不过李莫愁比她嘴快多了,已经说道:“你这老婆子好生无礼!这天大地大,哪里就是你的地盘了?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我辞哥只是吃的太饱,所以喊了两下通通气,是你自己跑出来的,怎么就是强凶霸道了?”
她伶牙俐齿,这几句话直激的瑛姑三尸神暴跳,七窍煞生烟,双目直瞪于她,怒道:“老身自与他说话,与你何甘?
你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不给你一个教训,你还当我老婆子是吃素的!”
她话音刚落,已然纵身跃起,好似一头黑鹰,直朝李莫愁扑去。
顾朝辞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婆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就是被南帝给惯出来的,竟将所有人都当成了他。
见她飞身出手,大喝道:“放肆!”
曲指一弹,这一指正是弹指神通,又附以雄浑内力,“嗤嗤”有声。
瑛姑武功也是不弱,听闻一缕劲风斜刺里冲了过来,来得极为凌厉,喝一声:“好小子!”,她也不及攻敌,先护自身,身在半空身子一扭,左手斜挥,想要以自己参悟出的“泥鳅功”将其指力化去。
可掌力刚与顾朝辞指劲相触,登感手臂巨震,胸中郁闷,浊气上升,身子不由控制,就从半空坠下地来,“蹬蹬蹬”踏出几步,才定住身子。就这已然内息不通,急提内息以通滞塞。
顾朝辞虽然看不惯瑛姑这人,可其毕竟与一灯大师关系匪浅,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故而这指只使了两分力,也未接着进招。
李莫愁见这凶戾的女人,被顾朝辞一招打退,自也体会到了穆念慈那种被人护着的安全感了,那种欣喜之感顿时充满胸臆,拍手叫道:“老婆子!我家顾郎不愿和你一般见识,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瑛姑一招之下,就被顾朝辞打的自闭了,心想:“我自以为得悟上乘武功奥义,已然天下无敌。没想到昨夜遇上一个乳臭未干的愣小子郭靖,武功上我就敌他不过。
今日这辣手书生,出指虚弹之下,我也难以抵挡,他内力更胜愣小子。
这些年轻人竟都如此了得,我这十余载的勤修苦练,莫不是个笑话?还谈什么复仇救人?!”
念及此处,眼红鼻酸,当即泪流不止。
原来郭靖黄蓉当天与顾朝辞穆念慈分手后,就知道了铁掌帮所在,昨夜前去铁掌山盗书。这次他们都知道“铁掌水上漂”武功了得,黄蓉也没想着去捉弄他,两人有惊无险的,便盗得了《武穆遗书》,结果下山时,被铁掌帮发现,二人还是被追到了瑛姑这里。
只是黄蓉这次并未受伤,瑛姑自不会指点二人,去向一灯求医。但黄蓉见她在研究五行术数,便指点了她几句,因为关系到了桃花岛,当然言语中也少不了刺她几句,她一时不忿,便动起手来,哪曾想根本不是郭靖对手!
只不过郭靖宅心仁厚不愿伤她,只是制住了她,等到天明,两人便离去了。
谁知前脚走了郭靖黄蓉,后脚又来了顾朝辞等人,结果她还是打不过。
这就有些让瑛姑怀疑人生了,敢情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
而李莫愁本质上是一个嘴硬心软之人,纵然是做了“赤练仙子”,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也经常心软,生出恻隐之心。
而今眼见瑛姑哭的伤心,以为是顾朝辞出手太重,将其打痛了,火气也就消了,连忙道:“老人家你别哭了,小女子跟您赔礼了!”说着盈盈下拜,意示安慰。
穆念慈听顾朝辞说过,此地主人应该和一灯大师关系非浅,为了师父,也是恭恭敬敬地道:“老人家,我们无意得罪,只是有事相求,我们待夫君向您赔礼了!”
瑛姑听两女同时对自己赔礼,再抬头一看,李莫愁与穆念慈两人美貌绝伦,也不输自己年轻之时,而且明显是二女共侍一夫。
又想起适才,不就是因为自己要打那白衣女子,这杀千刀的“辣手书生”才对自己动手了,可见三人之恩爱。
而自己却是形单影只,不免顾影自怜,登时哭的更凶了。
别瞧她身怀绝技,在受到这般重大委屈之时,却也和寻常女子一般柔弱。
这样一来,不但穆、李二人莫名其妙,连顾朝辞也是大出意料,心想:“这婆娘不是凶悍的紧吗,怎么还哭上了?这操作,几个意思啊?”
面对女人抹泪痛哭,顾朝辞一时也彷徨无计,只得说道:“瑛姑,你也这大年纪了,而且在湘西地面上,好多人竟然都知道你,肯定也算一号人物。
那我刚才也只用了两分力,想必也伤不了你!你又哭个什么劲?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
他实则想要让对方看重江湖面子,不在哭泣。但这话一出,可倒好,瑛姑一听人只用了两分力,就将自己打的气息遭闭,险些受伤。那还自忖已经天下无敌,岂不羞死人了?
顾朝辞的这番安慰之言,成功让瑛姑羞愧剧增,她此刻的心情当真是,又羞又急又怒。
但她又知此人武功之高,自己再怒也万万不是对手,他为了见自己,还恃强相逼,思前想后,悲从中来,本来站着哭,现在直接往地下一坐,放声大嚎,哭的好不伤心。
只听她很是委屈道:“你们要和我相见,软求不成,便来硬逼。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瑛姑年轻时,本就备受段皇爷宠爱,否则安能传授她武功?自然恃宠而骄。
就是后来生了变故,她先是四处拜访名家高手,又在此隐居十余年,都是段皇爷暗中照拂于她,先是让一些人传授她武功,后来不但派人给她送吃食,她在外惹了几个厉害对头,也是段皇爷暗中出手替她打发了。否则就她这性格,早被人料理了,焉能活到现在?
但如此一来,却让瑛姑更加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人生的仇家都是自己手下败将,岂能不洋洋得意?
只是得知周伯通被囚桃花岛,想要去会一会东邪黄药师,结果连岛都没进去。
但黄药师却知晓来了外人,出去一看,见是一女子,也懒得搭理。
瑛姑没遇上黄药师,自忖所谓的东邪也就是会点奇门遁甲之术,真实武功也不过如此,未必能胜过自己,就在这黑沼开始研究五行之术。越研究,性格越是怪癖。
这时穆念慈也对顾朝辞,翻了一个白眼,说道:“辞哥,有你这么劝人的吗?
你这不说还好,一说这前辈岂不更委屈了!
人家气势汹汹来找我们打架,你轻描澹写一出手打退人家。
还说你只用了两分力,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吗!”
顾朝辞点头道:“念儿,你说的对!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可李莫愁见瑛姑哭的稀里哗啦,自己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却有些心烦意乱,插口道:“是这老婆子出言不逊在先,又是她先出手打人的,大家都是武林中人,技不如人,却哭了起来,真以为谁都会惯着她吗!”
顾朝辞听了李莫愁这话,不禁点了点头。这瑛姑可不就是太自以为是了吗?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得以她为中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