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庄严的“大庆殿”上,官家赵扩却在放肆地大笑着。
完全放弃了往日的矜持,手持一封奏报,在龙椅前踱来踱去。
这是通过“皇城司”递上来的奏报,而正常的军报,估计还在来临安的路上。
其实,昨日晚间赵扩就已经拿到奏报了,甚至不顾老太监的劝阻,大晚上的连干了三碗“桃花酿”。
“众卿,可是在想朕为何如此失态吗?”
赵扩居高临下,从一个个文武大臣的脸上扫过去。
“老货,你来把这封奏报,给诸位大人念念。”
赵扩见没人搭茬,有些小小的失落,顺手把奏报递给了旁边的老太监。
对于奏报的内容,老太监自然早已了然于心。
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奏报,用他那独特的嗓音,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
“大庆殿”里,静悄悄的,除了老太监的声音,就连往日里偶尔响起的呼噜声都收敛了很多。
原来,这是“敦武军”孟共亲自手书的奏报,而写奏报的地点居然是金国的河南府府衙所在地,洛阳。
从“燕王”殿下军令的下达,到“敦武军”、“靖难军”和“忠顺军”三军三万多人马的调动,闪击汝州,三日内全取其境。
又趁着河南府不备,“靖难军”都统制郭靖亲率万余步骑,与丐帮众人里应外合,偷袭洛阳得手,河南府大部也落入大宋之手。
奏报中,除了详尽地介绍了战斗的经过,为相关有功将士请功之外,还奏请朝廷,早日派遣官员,署理汝州和河南府日常政务。
并奏请朝廷,派遣一员大将,镇守洛阳城。
这个是应尽之请,毕竟洛阳不比其他城池,孟共不好自行安排人员镇守。
宋廷南迁之后,洛阳即沦落为一座普通的城市,而在百十年前的北宋,却是贵为伴都的存在。
如果说汴梁是北宋的政治中心,那么洛阳无疑就是北宋的文化中心。
因此,此次能够拿下河南府,并驻军洛阳城,有着极其重要的象征意义,这也是为什么官家赵扩欣喜若狂的原因。
满朝文武听完奏报,也都傻眼了。
其实在场之人,有些消息灵通之辈,已经获悉“敦武军”向汝州进兵的消息。
既然枢密院和兵部都没有发文,那就一定是那位神秘的“燕王”殿下,再次出手了。
这样的事情,这两年发生的虽然不多,但也总有那么几次,众文武也算见怪不怪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出兵的结局竟然这样的轰动。
按奏报所言,总共出兵不到十天,出兵数仅三万余,伤亡也不到两千人,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就连最喜欢找茬的御史们,这次也没人跳出来炸刺,他们对于上次的“左耳事件”,依然记忆犹新。
“天佑大宋,老臣为官家贺——”
礼部尚书程珌,率先清醒过来,出班向着赵扩拱手致意。
有他这么一带头,一时间“大庆殿”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朝贺声,就连史弥远也不得不出班奏告,请求官家重赏有功将士。
实际上,他内心里除了震惊,更是深深的不甘,为什么这些屡建功绩的军队,不是自己的人呢?
不行,要加快拉拢郭默的节奏了!
莫愁这丫头,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难道自己需要再找一个美女吗?
郭默呢?貌似也好久没见到这小子了。
这次,如此露脸的事情,居然也没有这小子的参与......
众人都在争相庆贺的时候,咱们这位大宋朝的百官之首,又一次在大朝会上,神游天外了。
哎,不对,为什么要说“又”?
“论功行赏的事情,咱们稍后再说,眼下还是先确定一下这镇守洛阳的人选吧。”
“洛阳城的重要性,就无需朕多做赘述了。此次能够一举而下,除了‘燕王’调度有方,众将士三军用命之外,其实有很大的侥幸程度。”
“朕想着金国人未必肯善罢甘休,因此洛阳城,乃至于河南府,甚至汝州,都要派遣得力的官员和将领赴任。”
“不知众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赵扩的话音刚落,从西侧武将中走出一人。
“启禀官家,老臣愿领兵镇守洛阳城——”
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将,须发皆已花白,声音却极为洪亮。
出班之人,正是现任的兵部侍郎,曾经的“忠顺军”都统制孟宗政。
见到是孟宗政出班奏告,赵扩心里很是安慰。
可是,他更清楚自己不能答应孟宗政。
不是因为此人能力或忠心不行,而是郭默再三强调,不能让老孟头再去一线带军队了。
而且,朝廷中也确实需要,有这样从军中走出来的正直之臣。
现在孟宗政担任兵部侍郎,跟兵部尚书胡榘搭档,整个兵部就算是重回官家之手了。
“孟卿,你征战半生,落得一身伤病,朕又岂能忍心让你再赴前沿?还是将机会让给年轻人吧,呵呵。”
赵扩婉拒了孟宗政的请求,抬眼正好看见了吏部尚书薛极。
“薛卿,你履职吏部多年,掌管大宋官员考核升迁,可有军政皆通的年轻之辈,可知洛阳?”
薛极见官家直接点名了,也不好再在旁边看热闹。
之前自己有过几次走眼的时候,当时在推荐邓州、唐州知府人选时,史弥远一系都觉得地处边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就自动放弃了。
这次,“燕王”殿下指挥下的“敦武”等三军,竟然又拿下了汝州和河南府。
现在官家又要他推荐人选,这也本就是他分内之事,可是自己一系要找出一个军政皆通之人,还是有难度的。
那是去镇守洛阳,不是读过两本兵书就能胜任的。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兵部尚书胡榘,这个算是自己一系的人。
特殊时期,以兵部尚书兼领洛阳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刚刚官家连兵部侍郎孟宗政都给拒绝了,胡榘比孟宗政还大着几个月呢。
思索再三,发现在自己一系中,还真是找不到合适的,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官家,老臣还真有这么一个人选,此人叫魏了翁,邛州蒲江人。”
“历任国子正、武学博士、试学士院,后历知嘉兴汉州、眉州、遂宁府、泸州府、潼川府等地,今年年初,刚刚召为兵部郎中。”
“以老臣看,此人有丰富的牧政一方的经历,现又在职兵部,且刚过不惑之年,也算年富力强,可当大任。”
这薛极关键时刻,还真有两把刷子,大宋的整个官员资料都装在他的肚子里。
“不错,魏了翁此人,可当河南知府。”
赵扩还真知道这人,更知道此人不算任何党派,是一个纯正的臣子。
“魏了翁虽好,放在平时执掌河南府,完全没有问题,现在是非常时期,恐怕他也力有未逮啊。”
赵扩表达着自己的诉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薛极,好像期盼着他再推荐个人出来。
老薛极无奈,只好再次出班。
“还有一人,姓杜名杲,邵武城关人,出身官宦之家,其父杜颖。以荫补起家,后入江、淮制置使幕府。”
“嘉定十二年,率军往援除州,解金人之围。激战中,面部被射中二箭,不但没有下战场,而且方寸不乱,沉着指挥战斗,极大地激励了士气,最终打退了金兵的进攻。”
“现担任庐州节度推官,也可派往汝州或河南府。”
杜杲,也是一位抗金的爱国将领,更是一位学者,算是文武全才之辈。
在历史上,杜杲官至吏部尚书、刑部尚书,晚年以宝文阁学士致仕。
薛极也曾经暗中拉拢过此人,可惜对方风骨极佳,不愿意跟史弥远等人同流合污,因此这些年来虽然建功不少,却宁愿待在地方,也不愿高升朝中。
“哈哈,薛卿不愧是朕的智囊啊,就定他们两个了。”
“不过,此二人牧守一方绰绰有余,‘总督国战’还差得多,朕也推荐一人,让薛卿品评一番。”
薛极以为官家还要继续发难,没想到他自己有了人选,心中也有些纳闷,貌似年轻人中,没谁能符合这个条件的?
听听,官家居然要这人去“总督国战”,这必须是一个有能力、有声望、有地位,还得有身份的人啊。
“朕要推荐的人,大家也算是熟悉,这两年来没少给诸位带来惊喜。郭默,武状元出身,曾经的‘敦武军’都统制,卸任的‘兵部侍郎’,当然现在也还在职‘提点皇城司’。”
听到官家推荐的人是郭默,有些人心中默念“果然是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史弥远却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还想着拉拢郭默呢,怎么能让官家如愿。
他现在都有些后悔,刚才怎么就没站出来推荐郭默呢?
“启禀官家,老臣有话说。”
看到百官之首的史弥远站了出来,本来还想发言的几位大臣,也收回了即将迈出去的脚步。
“哦,不知史相有何高论?”
赵扩饶有兴致地看着史弥远,其实,赵扩的心情也比较复杂。
这两年来,在郭默的帮助下,赵扩不仅自己身体状态越来越好,朝中的权力也一点一点收了回来。
现如今,如果有必要,借助自己官家的身份,赵扩完全可以在朝堂上,跟史弥远分庭抗礼。
至少在列重臣里,礼部尚书程珌、户部侍郎岳珂、兵部侍郎孟宗政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的。
而刑部尚书赵汝述,自请在外,遥领刑部而已。
就在今年年初,赵扩又调江陵知府宋慈入朝,升迁为刑部侍郎。
在赵汝述不在的日子里,宋慈算是刑部真正的话事人,只是资历尚浅,在朝堂上一般上不发言而已。
这个人也是郭默推荐上来的,多年基层经验,又经历了江陵之战,做了一年多江陵知府之后,直接就让官家给调进了刑部。
六部中竟然只有吏部尚书薛极算是史弥远的人,而兵部尚书胡榘已经倒向了日渐强势的赵扩。
本有机会成为大理寺卿的聂子述,却因为前江陵知府的原因,迟迟没能如愿,现在看来恐怕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因此,史弥远这两年过的有些憋屈。
完全是“温水煮蛙”似的,当他感到不妙的时候,发现很多重要的位置上,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人了。
所以,他才对郭默这样的上心,孤注一掷,势在必得的架势。
“官家,郭默虽然勇力过人、武略无双,毕竟没有过理政的经验。而且年龄也太轻了,冲锋陷阵可以,真的要总揽全局,至少身份上还是要差一些的。”
史弥远说的也算客观,毕竟他还想拉拢郭默,不可能真的去抹黑他。
“史相所言甚是,那么你看‘燕王’殿下如何?直接把‘燕王’的府邸,设在洛阳城好了,听说那里的洛阳行宫也是现成的。”
“这个...”
史弥远还想着,官家怎么也得在郭默的事情上,再争取一把,毕竟这两年官家可强势的很啊。
没想到自己就说了那么一句,官家竟然放弃了争论,直接剑走偏锋,把“燕王”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