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另一边,何颙听到董卓骑士入城的消息,正惴惴不安地揣度长安形势。
他想:莫非是荀攸在狱中坚持不住,吐露了他们同党的名字?又想,也许又是董卓因朝中这几日不顺心意,想要给公卿一个下马威?无论如何,都是对自己不利的消息,故而他越想越是慌乱,但在此时此刻,他只能被封在府邸之内,对局势毫无办法。
于是他做了最坏打算,对妻儿们说:“我先有事回厢房,谁都不要打扰,若是有甲士进府,你们不要惊慌,就叩门四下,我就知晓了。”
过了一个时辰,有人来敲门,何颙之子何绪前去开门,果然是一群甲士,为首的人手持斫刀,入门就拿着刀尖抵着他的胸口,厉声急问道:“谋逆罪人何颙在哪!若是敢有分毫隐瞒的,全都与他同罪!”
何绪心胆俱裂,他也不敢违抗,绝望地领着甲士往父亲的厢房走,在门前定住后,如父亲约定般的敲了四下房门,但却没有任何响应,身后的甲士大声喊道:“如果你再不出来,就把你儿子砍成四段!”
还是毫无动静。甲士们索性以斫刀劈开门栓,屋内的场景豁然敞亮,他们一窝蜂涌进去,却先闻到一股浓烈的纸灰味,后看见一人倒在桌案上,微微抽动着,为首的甲士用刀面把他的脸挑起来,发现正是何颙,他的眼神正渐渐涣散,而胸口插着一把短刀,血渍沿着刀口流满胸襟,很快就死去了。
遇到这番情景,凉人们如何不晓得自己白走一趟!在场的无不大怒,为首的甲士更是血往上冲,当即斫下何颙的头颅,大声喊说:“逆贼何颙负隅顽抗,太师有令,如此者格杀勿论!”转身挥刀劈过何绪的胸膛,其余甲士也就趁机在府中收刮抢掠,何颙满门皆被斩首,以作为凉人们平叛的功勋。
如此情形正在全城中大规模进行,除去何颙自杀府中之外,诸如左尚书仆射士孙瑞、护羌校尉杨瓒等王允同党满门尽皆被抓,直接押送入诏狱之中,李儒一边对其人用刑,一边审问其妻子家眷是否知情,就在拷问至张温之子张陶时,张陶终于忍受不住,将王允谋害皇甫嵩的谋划合盘托出。
李儒闻言大为震惊,再三确认后,他转首问身后的小卒:“现在是几时了?”答说是申时二刻,一股不安立刻涌上李儒心头,此时田景刚抓人回来,李儒对其说道:“谋逆的主谋竟是王允!不妙啊!他如今还滞留在宫中,太师以之为重臣,全然不知其为主使。今日之事,必将逼得他鱼死网破,我们出来这段时间,宫中怕是有变了!”
田景闻言也大为失色,他们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如今要紧的还是通晓太师此事,其余的都是细枝末节,当即领着一千甲士往长乐宫中赶去。
而与此同时,吕布派魏续别领五十甲士,堵住未央宫的百虎门,曹性别领五十甲士堵住东阙,成廉带领一百人去劫持天子,高顺带领两百人去围堵后门,自己则领着剩下的四百虎贲军,气势汹汹地往前殿走。
前殿的甲士有一百人立在阶下,见吕布过来,都颇为诧异,其中一名都伯上前问道:“不知中郎将有何事启奏?”
吕布笑了一声,走上前做言语状,突然拔出斫刀,从他下巴处砍下,瞬间将他的头颅砍成两瓣,白的红的都流了下来,那都伯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说出,这些护卫太师的凉人都征战多年,也未见过如此惊骇的场景,一时间都被镇住了,而吕布则挥舞着满是血浆的斫刀高声喝道:“诛杀逆贼董卓!”
身后的将士们都早已蓄势待发,听得这一声大喊,他们都拔出斫刀,向董卓的亲卫们厮杀过去,前排的十来人当即就被卸成肉块,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大部分人都开始抽刀反击,兵甲与刀刃的撞击声如同雨水冲刷一般,顿时响彻在前殿之下。
此前太师董卓披甲入宫,徒步行一路,面圣之后便颇感疲累,用过午膳后,他预计李儒等人晚上才会回禀,当即便在龙床下假寐歇息,此时听到殿外的金铁之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初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个金戈铁马的梦,但金铁之声越来越清晰,可宫中怎会有战声呢?正当他疑惑之间,几名亲军跑进来说:“太师,太师,虎贲中郎将反了!要带兵杀进来了!”
董卓几乎不敢置信,他又让他们说了一遍,当即穿上靴子快步走到前殿正门,正见在阶下的甲士们节节败退,但当他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战况又顿时改观了:凉人们的勇气顿时大涨,而并人们的士气瞬间低落下去,这是他作为帝国最高掌权人的积威,他无论被多少人记恨与咒骂,但见到他时,仍然会有人感到抬不起头,那就是大汉帝国在人心目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