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斋过后,林因明和杨远风便辞别了少林寺,俩人刚下得山来,却有武林盟的人来报,请林因明先回去。原来,由于事务繁多,武林盟时刻离不得林因明,刘代天便命人来唤。因此林因明就先返回武林盟,由杨远风独自南下拜访武当。
且不说杨远风南下拜访武当之事。
却说武林盟率众铲除上天门后,捷报很快就传遍江湖,许多人听闻后便慕名而来,因此这几天大雾山上下总有些武林人士在游荡,东一群西一簇,三三两两,也有独自一人的。由于武林盟所倚重的是高手众多、善于团结协作、能服从统一指挥的各大名门正派,而现在这些来游览武林人士,他们有些是过于爱惜羽毛,不想抛头露面,有些是武功不高,屈身于小帮派,有些是神龙不见首尾,行踪不定,有些是散诞惯了,不喜听从他人的指挥,有些是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所以他们皆未在被武林盟邀请参加铲除上天门的壮举之列,心中有憾,只好事后来追思并感受一下当日各大名门正派的雄风,兼顺便游山玩水的。
大雾山下小镇上街道里的行人中,就有王飞虎和李泰李达兄弟,还有陈莹姑娘,他们正巧在山脚下碰上了,都是同一条街上的邻居,于是便结伴同行,一路相谈甚欢。
谈笑间陈莹又说起那日尚实饭店的事,王飞虎和李泰李达兄弟也都来了兴趣,都称赞小叶子武功深不可测,但他们也不知道他用的是哪一门派的剑法,更不知道他从何而来,又往哪里去?也不知道“小叶子”是不是他真实的名号?
陈莹又问是否认得小叶子手中那把古剑的出处,王飞虎和李泰李达兄弟也都摇头称不知道。陈莹听了心中未免有些惆怅,其实这些话她以前已问过他们好几遍了!
陈莹又问那晚自己与西洋剑客比剑时,是谁用暗器打伤了西洋剑客的手腕救了她,会不会是小叶子?如果是他,为什么他又急匆匆地走了?她说那晚她追出去时,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的确很像是小叶子,但任由她使出了十二分的轻功,却还是怎么追也追不上,因此她心中一直很想得到确认那晚是小叶子救了她。对于这一问,王飞虎和李泰李达兄弟还是摇头不知,他们也说了,在长安城里及这一路走来,都未曾再遇见过小叶子。
王飞虎喜欢结交好友,当时在尚实饭店里他也想和小叶子互相认识一番,只是小叶子刚和老金杆父子发生口角进而在武功上见真章,而他与老金杆毕竟都是同一条街上的,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少得给老金杆留点颜面,所以他就默不作声,没有上前去与小叶子打招呼。
至于两家镖局的纠纷,老金杆知道自己和小叶子比武,表面上是赢了但实际上却是输了,而且他也当场见识了李泰李达兄弟神出鬼没的武功,知道自己已耀武扬威不得,因此未免心中郁闷,当时便拂袖而去,从此严厉约束自己的手下,与王飞虎等人井水不犯河水。王飞虎自然也乐得如此。
王飞虎是个外表粗犷豪迈但又心思缜密的人,此时他早已看出了陈莹的心事,就对着她说道:“陈莹妹子,你这么关心他,可是相中人家了?哈哈,我们兄弟平时就多替你留意着点,要是看到他就跟他说一声,有人老对他念念不忘呢!”陈莹一时满脸飞红,口中却狠狠地道:“跟他说什么,看他那副呆瓜木头脑的样子,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泰抬头看了看大雾山,突然笑着说道:“说不定此时他正在山上呢,等一下就可以遇见他了。到时我们要把他牢牢抓住,别让他再飞走了,呵呵!”李达跟着道:“等一下见到他时,我可有许多问题要问他,比如他是不是真的叫小叶子,他这段日子去哪儿了,那晚是不是他救的陈莹妹子?”说着自己先笑了。
王飞虎等人说说笑笑一路往山上走,一边留意过往的路人。李泰突然说道:“看那小叶子!”众人一听,眼光急忙四处搜寻,可什么都没发现,只见李泰伸手在路边的灌木丛上扯了一片刚开面的芽叶,赞道:“啧啧,这片鲜嫩的小叶子可真讨人喜欢!”王飞虎和李达听了都笑了起来,只有陈莹急得直跺脚。
王飞虎等人约走了一个时辰,方到达山顶,只见此时山顶上人不少,这边一撮、那边一堆地在谈天说地,也有独自在看风景的,只是没想到山上居然还有几名捕快在值守。
原来,武林盟率众铲除上天门之事已惊动了当地官府,官府虽不爱管江湖是非,只要没有平民百姓来击鼓鸣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此事在附近的几个州县已传得沸沸扬扬,当地官府觉得兹事体大,等上头过问不如先行上报。于是,上头知道情况后,派来了一位小官差,带领着当地衙门的几名捕快在山上充当“镇山太岁”。
其实武林盟早已在撤走前做好了善后事宜,命人掩埋了所有尸体,并且把上天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清理得一干二净,不留丝毫痕迹。所以那位官差带着几名捕快在此镇守,也无所事事,只是在此做做样子罢了,免得当地百姓多嘴,说官府不管事。
不过,偏偏还是有一个人不识相,不知怎么地招惹了那些捕快,被锁在大殿前校场旁的一根石柱上示众。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人垂头丧气,满脸羞愧之色,其身边站着一名捕快,那捕快右手叉腰,左手按在刀柄上,昂首挺胸,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那捕快见有人走近,便大声宣道:“谁敢在此放肆,这厮便是榜样!”又道,“上头有令,这里一不准大声喧哗、二不准寻衅滋事、三不准随地大小便、四不准留在山上过夜,请大家自觉遵守。”
众人见了,皆暗付道:“那人身形矫健,看样子也是习武之人,可惜错在学艺未精,连那几名捕快都敌不过,才会有今日之耻。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虽已有先例,但即便如此,江湖中人未必就会将那几名捕快放在眼里,只是大多也不愿主动去招惹官府,既然官府有令,便都不在山上久留,草草参观游玩一番就走了。
大雾山主峰孤峰独秀,直插云霄,在山顶上极目远眺,远近五十里的风景可尽收眼底。王飞虎等人见大殿名为“上净观”,其规模宏大,内可容纳上百人,虽无雕梁画栋,但碧瓦丹柱,也颇有气派。王飞虎等人并不急着进殿参观,而是先在外头转了一圈。
陈莹双眼突然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王飞虎便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山顶旁的一块形如笋尖的大山石上盘膝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边拿水袋喝着水,一边眺望着远方,似在欣赏山顶上的风光。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令陈莹朝思暮想、希望还能再见到的小叶子!
陈莹如痴如傻,双脚不由自主地迈着细碎的步子,向小叶子走去,当走近些时,小叶子便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陈莹被他这么一看,心跳立即加快,像头小鹿在乱撞,脸都红到了耳后脖子根,一时却忘了如何开口打招呼。
小叶子也看到了陈莹身后的王飞虎和李泰李达兄弟,他对他们四人略点了一下头,木然的表情也露出了点笑意,就像春天的叶子,饱饮甘露后,在阳光中缓缓舒展开来!
王飞虎见陈莹在发呆,就赶紧先上前去和小叶子打个招呼,李泰李达兄弟也跟上前来,拉着陈莹一起打招呼。小叶子见状,便从山石上跳了下来。
交谈中,陈莹终于知道了小叶子就是姓叶名子,众人都习惯叫他小叶子,当时他在尚实饭店里并没报假姓名。王飞虎便约小叶子一同游览山上的风光,李泰李达兄弟更是不避忌讳,热切地拉着他的手不放,生怕一放手他就飞走了。
谈了一会儿,王飞虎突然笑着问小叶子道:“小叶子兄弟日后有何打算,不知是否愿意和我们四人一起闯荡江湖?我可觉得我们几个和你挺有缘的,不如一起作伴,热热闹闹的多好!”其实,小叶子也是初入江湖,此前除偶尔下山外,便一直在山中练武,在山中他只以飞禽走兽为伴、山野樵夫为客,因此自然连半个江湖朋友都没有。此番下山来,他算是正式出山了,但一时也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四处游荡,他见王飞虎一杆人甚是好相处,也想和他们同行,但之前又一个人恬静久了,一时还不习惯与他人为伴。所以当王飞虎问及日后的打算时,他只笑着说道:“五日后我有要事要办,恐怕难一路同行了。只是办完事后,要到哪里去找你们呢?”
王飞虎道:“呵呵,我们四人要在江湖上游历一番,具体要去何处,那也等五日后再作打算。不过,你办你的事,办完事后,又欲往何处,可怎样才能再见面?到时不如我们去找你得了,反正我们无所事事,可能更方便些。”小叶子想了想,道:“这样吧,如果中途未有其他事故,一个月后我将到泰山玉皇顶观看日出,届时大家可到泰山玉皇顶找我。”王飞虎道:“好,一言为定,一个月后我们就在泰山玉皇顶见,谁先到谁就在那里等着,不见不散!除此之外,平时你若想知道我们的消息,也可到尚实饭店问讯,或者在那里给我们留消息,告诉我们你的去向。尚实饭店的主厨陈百庸大叔可就是陈莹妹子的父亲大人,我们会经常写信告诉他关于我们的状况。”小叶子笑道:“哦,这样也好!不过如果是我先到了泰山,我一定会在那里等着你们,不见不散!”
当说到尚实饭店,小叶子不由想起在那里吃过的那碗牛肉面来,之后别家饭店的牛肉面他也吃过不少,都是三个铜板一碗,但对比起来,就再也没有那么大份的牛肉片了,他心中暗付道:“就那碗的牛肉片特别多,想必是陈莹单独给我下的!”
王飞虎又道:“那日在长安城夜市中,陈莹妹子差点丧命在西洋剑客的剑下,可是你出手救了她?”小叶子点头默认。王飞虎便笑道:“原来真的是你,那陈莹妹子可要好好谢谢你啊!”小叶子道:“举手之劳而已!其实她的武功并不在西洋剑客之下,本已胜券在握,只是一时分神了。”王飞虎道:“当时你怎么又急匆匆地走了呢,也不留下来与我们见一下面?”小叶子道:“当时在场的有武林盟林总管及杨远风等人在,所以我不想在他们面前露脸。”王飞虎道:“露一下脸又有什么不好呢?”小叶子笑而不答。
王飞虎等人在外面转了一圈后,便进殿参观一番,只见殿内神坛上供奉的是三清公神像,即玉清、上清、太清等,皆是道教最高尊神,玉清之主为元始天尊,上清之主是灵宝天尊,太清之主乃道德天尊,即道祖太上老君。这三清尊神乃是道教体系中的最高等级的神仙,即开天辟地、历劫度人、传道授法的大神。神像两边站着一对金童玉女神像,两边殿壁上画着些神仙、灵兽等壁画。
虽然这里以前是上天门的贼窝,但殿内的供桌上还是有香烛、果盘等,看起来挺新鲜的,估计是附近村民供奉的。原来,上天门是以道教的形式建立这座殿宇的,表面名为“上净观”,但内部组织称之为“上天门”,因行事隐秘,所以平时殿门紧闭,只允许村民在山上砍柴、采药、打猎等,不让进门参观。附近的村民也看得出上净观不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道观,而更像是一个江湖组织,因此也是敬而远之,避免惹祸上身。上天门被铲除后,附近村民到殿里一看,见殿上摆着几尊神像,正所谓求神仙不嫌神仙多、有神仙处便可拜,于是便把它们供奉起来。
殿内左边摆着一张桌子,旁边横着几条长凳,一位官差歪歪咧咧地坐在桌子后面,一只脚都抬到了椅子上,他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啃了一大口,便“嗞嗞”不停地咀嚼着,他就是那位上头派来的人。
那官差见王飞虎五人进来,也不抬头,只是眼睛不时盯着捐油箱。及见王飞虎等人只顾着在殿中边看边聊,没有半点像是信众,更别说有捐香油钱的意思了,那官差就不耐烦了,大声发话道:“各位善男信女,这殿中供俸的神仙可灵着呢!求官得官,求财得财,求婚姻必美满,生个儿子状元郎!”过了一会儿,见众人仍不理会,那官差又接着叫道:“大家无事不要打扰神仙的清静,这可不是游玩的地方,要玩的大家到外面去。”说着,用大眼珠子恶狠狠瞪着王飞虎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