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鲁萨利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资料室内,鹤并没有大惊失色,到了她这个年纪,不仅仅是见惯风浪难以引起心情波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黄猿的行为符合了鹤的预期猜测。
自从多拉格离开海军创立革命军之后,鹤就不止一次的猜想,从海军离开的多拉格,会不会利用曾经在海军的背景,拉拢一些人。
自然而然的,与多拉格关系算是不错的黄猿,自然就进入了鹤的观察名单之中,而且,鹤也相信,海军内部绝对不止她一个人这么看待这件事,这么看待黄猿。
只不过黄猿实在是太稳了,并不是稳重的稳,而是类似于树懒或者树袋熊的那种“稳定”,他连规则内的动迁都毫无动念,让他背叛...他可能懒得挪窝。
一度鹤也排除了黄猿的嫌疑,直到最近,直到现在海军不得不另寻出路时,鹤又记起来了,毕竟,黄猿随时可能成为“桥梁”。
因此,在听到黄猿说出与革命军合作的提议时,鹤虽然诧异于黄猿的积极,但是对于这件事本身,她并不会觉得惊讶。
而黄猿在见到鹤居然平静时,似乎也并不意外,其实说实在的,他很少和多拉格联系,尤其是在多拉格的革命事业走上正规之后,他更是有意的回避。
久而久之,多拉格也大概明白这位朋友的想法了,因此也就不再联系他了,毕竟两人因为身份问题,已经很难叙私交了。
至于公事...多拉格也找到了更适合的“内应”,那就是相比起黄猿,更支持也更理解自己的斯凯勒,因此两人最近并没有联系。
黄猿之所以会说出这些话,也不是因为多拉格联系他或者委托他,当然,的确有人拜托他这么做,只不过不是多拉格而已。
黄猿拉开鹤对面的椅子,慢悠悠的坐下,脸上松垮的脸,似乎有些用力的扭曲着,他有些生疏的掏出一包包装盒已经褪色的香烟,不断开合已经破损的盖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黄猿才说道:“半个月后,革命军会攻击玛丽乔亚,如果想要海军利益的最大化,我们就不能动手。”
听到这个消息,鹤也是后仰身子,直接靠在了靠背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黄猿,随后说道:“这是多拉格跟你说的?不对,这...”
鹤看着面色纠结的黄猿,随后接着问道:“这就是斯凯勒所谓的办法吗?波鲁萨利诺,不管她以前是否与革命军有过联络,甚至不管她是否帮过革命军。
可是这么做...这就是直接与革命军勾结了啊,这是...背叛之举啊!”
黄猿点了点头,不断的拿出香烟,又不断的将香烟放回去,戒烟多年,他现在并不想抽烟,只是...需要一个动作来舒缓一下,随后说道:
“鹤中将,我们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或者你觉得...斯凯勒酱会损害海军的利益吗?不管她是否与革命军勾结,为的...不正是您、我、他的海军吗?”
“不一样。”鹤摇了摇头,反驳道:“老身与萨卡斯基也商量过这个问题,老身也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你,不管是老身,还是萨卡斯基,都想过有一天,海军成为革命军或者其他政府的海军的可能性。
可是不管到什么时候,海军永远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的维护这片大海的稳定。
而你现在所说、斯凯勒所为,那是在践踏海军的正义!有朝一日,海军可以为了另一个政权去执行正义,但是绝不容许内部出现践踏正义之举。”
“鹤中将,果然还是您啊~正义必须纯净~”
黄猿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您为什么海军总是管不住卡普中将、多拉格、或者是斯凯勒这样的人吗?”
鹤沉默不语,她知道黄猿想说什么,但是那番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而黄猿见鹤不肯回答,也没有等待下去,而是开口说道:“其他海军的正义,都是在世界政府所提供的框架内进行选择的。
一旦选择了属于自己的正义,那么就将自己的未来赌了进去,而世界政府就犹如掌舵手一般,调整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即便是贯彻正义,也只能够在世界政府的允许范围内前行,所以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对世界政府、对天龙人下手。
可是...多拉格和斯凯勒酱他们不同啊,他们的正义,才是“他们的正义”,不被别人管辖与约束的正义。
如果海军无法让他们彻底贯彻自己的正义,那么在他们看来,就是海军的问题,而不是他们的问题。
听起来很像是贬低他们是吧~可是...有时候我也很羡慕啊,那种无问撰书与纸张上的正义,只问自己心中正义的坚定。
以前我还能说,萨卡斯基和库赞活得比我更不清醒,起码我还看得懂这个现状,而他们却被困于这个现状之中。
可是...库赞看明白了,离开了海军,去践行自己的正义了,就连萨卡斯基...就连萨卡斯基...”
黄猿说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了,鹤此时也是低垂眉眼,没有回答,因为黄猿所说的这些,她怎么会不明白?
她明白,她比黄猿更早的明白,但是...人总是活在规则与基准之下的,如果规则与基准发生了变化,那么也是人去适应规则与基准。
而海军...执行正义、维护大海秩序、身为规则化身的海军,更应该遵循规则与基准才对,这是鹤这么多年来,一直开解自己的话语。
或许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但是这一开解,就是半辈子,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因此在卡普表现出违背规则的情况时,她鄙夷,在多拉格表现出违背规则的情况下,她痛心,而在斯凯勒也出现这种情况时,她后悔自己曾经没有教好斯凯勒。
可是当海军与世界政府的矛盾真正爆发的现在,鹤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在自欺欺人。
人的确要去遵守、适应规则与基准没有错,但是规则与基准,也是由人去制定的,只不过以往制定与约束的人,都是世界政府而已。
而一旦有另外的一个人,有了自己的规则,并且想要推行开来,那么他就成为了罪犯,或者...一些宗教人士口中的异教徒。
可是,新的规则,新的制定规则的人,就一定是错的吗?不,在不少的桉例之中,这些人之所以会被判定为罪犯,或者被判定为“异教徒”。
原因只是他们没能掌控大多数的话语权而已,大多数之中的每一个个体都十分的渺小,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大多数领域握有话语权的人,都是因为他们争取到了这大多数。
宗教一样,当教会之中,新的教条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承认与遵守,那么它就是理所当然的教条。
王国一样,当一个王国之中,一种政治呼声高涨,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那么它就会是正确的、明智的政策。
那么...世界政府呢?世界政府掌控规则与话语权,已经长达八百年之久了,可是在世界政府建立之前,它是这个世界的权利代表吗?
如果在世界政府破灭之后,他所制定的规则,还会是这个世界的铁律吗?
鹤知道,自己所纠结的,在斯凯勒或者多拉格他们看来,或许只是不值一提的细枝末节,甚至连细枝末节都算不上。
因为细枝末节还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可是在斯凯勒、多拉格他们看来,这些甚至都不值得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吧?
黄猿见鹤迟迟不肯说话,也知道她在摇摆了,于是说道:“鹤中将,这一次...并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需要我们什么都不做而已。”
“你找萨卡斯基、一生和荒牧他们聊过吗?”
鹤抬头发问,黄猿诚实的摇了摇头,说道:“老实说,并没有~”
“那你是觉得...老身是唯一的阻碍吗?”
鹤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黄猿露出了一个猥琐难看的笑容,说道:“鹤中将~你想当这唯一的阻碍吗?”
“阻碍?老身不明白,是阻碍罪犯,还是阻碍到你们认为的新时代的到来?”
“都不是,而是...阻碍您自己。”
“离开这里,老身不想说难听的话。”
鹤微妙表情收起,脸上那因年岁而带来的和蔼慈祥也荡然无存,她指着资料室的大门冷冷的说道。
黄猿点了点头,将香烟塞入烟盒之后,又将烟盒放回口袋,这才施施然起身,慢悠悠的朝着门口走去。
鹤并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桉,但是...黄猿明白鹤会作出什么样的回答,之所以提前来说,只不过找个人分担一下压力而已。
毕竟一个人保守秘密是很难的,而这种困难会随着时间的继续与事态的发展,变得越来越折磨人。
想要让秘密不再折磨人,那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泄密,因为泄露的秘密,就不算是秘密了,即便只是说给一个人听,也是足够了。
当然了,提前告诉鹤,也是让鹤有个心理准备,比起与斯凯勒“共事”多年的藤虎,或者是野路子出身,自带狂莽的绿牛,以及已经踏出改变第一步的萨卡斯基相比...
从未改变过的鹤,的确是“唯一的阻碍”,鹤并不算开明,尤其是在这种需要颠覆她过往的抉择面前,鹤的犹豫很危险。
摇了摇头,走出了船舱,依旧没有引起任何人特别关注的黄猿,将目光头像了萨卡斯基、藤虎与绿牛三人。
当视线挪动到绿牛时,只是一秒钟,黄猿就收回了视线,并不是觉得绿牛没有说服的必要,也不是看不上这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