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英柔声道:那你先歇着吧,我去看看几个孩子,他们睡了没有。
洪英替刘镛盖上被子,出了房门,去隔壁英嫂的屋子里看安江睡了没有。
安澜和安江在一起玩耍,他们看到洪英,亲热地叫了声“姆妈”。洪英抚着他们俩的小脑袋,心里愁绪万千。
突然,刘镛堂弟刘鋌走进后院,看到洪英,便问道:嫂子,哥呢?
洪英说:他已经歇着了,你怎么还没回家?有事吗?
刘鋌把洪英拉倒一旁,悄声道:快让哥去大庆茶楼,有人要见他。
洪英忙问道:是谁?
刘鋌低声道:我不知道,但是那人说了,他是哥必须要见的人。他还嘱咐哥一定要悄悄地,不能让人瞧见喽。
洪英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洪英进入房中,摇着刘镛道:快起来吧,又有人要见你。
洪英把刘鋌的话转述给刘镛,刘镛皱眉道:今朝是什么日子呀?早上一个堵王都够我烦的了,晚上又来一个!
洪英给刘镛穿上外衣,道:要悄悄的,别让任何人看到了。
刘镛边往外走边说说:我晓得了。
洪英走在前头,替他打开丝行的门,探头一看,瞧见不远处的桥头有几个太平军盯着刘顺恒丝行这边。
洪英连忙缩回头,对刘镛说:外边有人盯着呢,你还是走后门吧!”
刘镛迟疑道:后门怕也有人盯着。
洪英说:那我去我把他们引开。
洪英回去抱着安江,牵着安澜,从后门探头探脑一番,然后往乡下方向走去,果然引起了盯梢的太平军的注意。
盯梢的太平军以为洪英带着两个孩子要跑回乡下去,立马紧紧跟在后面。
刘镛看盯梢的人跟着洪英走了,他穿着斗篷悄悄出了后门,穿弄堂往隆庆茶楼走去。
洪英带着孩子们走到外面,狂了一下,玩了一会,就又抱着安江、牵着安澜回家了。
盯梢的太平军见自己盯错了人,赶紧回到丝行后门守着。
刘镛悄悄来到大庆茶楼,茶楼杏老板见是刘镛,热情招呼说:哎呦,是刘老板,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刘镛拱手道:马马虎虎!”
杏老板问:刘老板,楼上雅座请!
刘镛跟着杏老板上了楼,落座后吩咐道:杏老板,待会儿若有人找我,就带他过来。
杏老板满脸堆笑道:好嘞!您先坐着,我给您沏壶好茶去!
刘镛独自坐在靠窗的雅座内,望着窗外河面上冷冷清清,猜想谁会约他来呢?
刘镛正想着,忽听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刘镛看到一个白脸书生和一个黑脸汉子一起上楼,那黑脸汉子一脸警惕,看他走路的身形,必是武林绝顶高手。
他们上得楼来,站在刘镛面前,刘镛站起身来,仔细辨认眼前人,这才发现那白脸书生竟然是当年的湖州知府陈大人,
刘镛欲下拜,黑脸汉子一把拉着了他,把他推回位置上坐下。
陈大人悄声道:刘老板,虽然我已经包了这个茶楼,但还是小心为妙。
刘镛道:陈大人,我万没想到是您。
陈大人示意黑脸大汉去楼下守着,黑脸大汉领命,一跃而下,把刘镛看呆了。
刘镛拱手道:陈大人,湖州开庭多亏陈大人明察秋毫,草民铭记在心。今天至今,您找草民有和吩咐?
陈大人开门见山道: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长话短说,我如今刚升任浙江布政使,受左大人委任,协助湘军围剿蜗居在湖州的太平军,意欲活捉幼天王,彻底摧毁长毛。如今战事紧急,经费紧缺,望刘老板刘镛带领南浔丝商出钱资助清军。
刘镛问道:陈大人想筹集多少?
陈大人道:连慈禧老佛爷都知道南浔丝商有钱,所以危难时刻,你们须踊跃为朝廷出力,十日之内,至少筹集二万两银子。
刘镛说:在大人面前小民实不相瞒,如今可镇上的丝商都逃出去了,所剩不过三、四家小丝行,他们没有那么多钱。
陈大人脸色一沉,道:你们南浔丝商给长毛纳了多少税,别以为朝廷不知情,刘老板,你若不想朝廷对你秋后算账,这钱还是拿得痛快一点为好。
陈大人说罢,拂袖而去,临走撂下最后一句话:十日之内,把银子送入广济钱庄即可。
陈大人走后,刘镛差点儿瘫痪在椅子上。他想:真是祸不单行,两方面都是把他往死路上逼。一头是私通朝廷,一头是私通‘长矛’,哪一头不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