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心中大喜,满目期盼的看向郭嘉,正准备听到类似“你这竖子,竟有如此文采?”这般的话时,却见郭嘉笑了笑,还是没有开口。
这下可把王政难住了。
他倒没想过能轻易地让郭嘉归心,可对方要是徐庶入曹营一般,直接来个一言不发,连话匣子这第一道口子都打不开的话,可就是彻底没戏了。
不过郭嘉的名声实在太大,在王政这等“历史小白”的眼中,更是远胜过什么张昭、祢衡,对方既落入自家的手中,放是不可能放的,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是绝不会纳入选择,接下来王政到处找着话题,酒色财气名,一个个轮流试探。
结果最后,却是在一个闲谈的话题上意外的见效了。
“先生可知如今身至何地?”单口相声说的久了,王政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案上的茶汤呷饮一口,正准备继续自问自答时,却见郭嘉终于开口了。
看了眼面前的少年,郭嘉有种扶额长叹的冲动,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大名鼎鼎的黄巾贼寇竟然如此聒噪:“天公将军,何必徒废唇舌?”
“若愿放嘉一条生路,自是拜谢,否则无需这般虚伪客套,你知吾来历,吾亦知你心意,此事绝无可能!”
“先生乃阳翟郭氏子孙,自然是有着青史留名的大志的。”王政大喜,你愿意开口就好,连忙笑道:“坏人名节的事,政自然是不会做的。”
“不过得见高贤,此乃生平之幸,便只是想在先生上路之前,好好和阁下畅谈一番。”
上路一词,一语双关,听到这话,郭嘉倒也光棍,既不去想其中意思,更是毫无惧色,直接便接口道:“如此甚好,将军想聊什么?”
“便从之前的话题说起吧。”王政问道:“先生不妨猜一猜,如今身处何处?”
“按路程推论,自然还在徐州。”郭嘉略一思忖:“从方向来看,出开阳后,这一路乃是向东南方向,此地可是在东海或下邳郡内?”
“先生果然聪明。”王政点了点头:“咱们如今落塌之地,正是下邳城的郡府。”
听到这话,郭嘉悚然一惊,不由大为动容:“短短时日,将军竟已胜了刘备?”
“先生何出此言?”
王政亦是一惊,无论开阳还是下邳,安排看守郭嘉的都是自家亲兵,绝无可能让对方知道外面的风声,那对方能知道此事,便可能是全凭推断所得?
此刻他摆出的虚心求教倒是实打实了:“便是下邳入了我手,也未必代表刘备的东海郡业已失陷了啊?”
“这事何等简单?”闻言,郭嘉嗤笑一声,看向王政:“将军虽对在下甚为青眼,不过相比而言,自是更重视玄德公了。”
“若是已得下邳,未得东海,如今自然是要大军悉起,殚精竭虑,思虑如何对刘备穷追猛打,以免放虎归山,怎会轻重不分,在此关键时刻和嘉闲谈大半日?”
“言之有理。”王政恍然大悟,啧啧称叹:“先生果然聪明,若能有君出谋划策,真乃人生大幸啊,可惜,可惜!”
说着,转头对着亲兵吩咐一声,不久之后,一个美婢端着银盘,款款入内。
令其为郭嘉斟满酒,王政凝视着文士,正色道:“此杯酒,非敬先生,而敬先生盖世之才也!”
言外之意,这就是断头酒了?
郭嘉沉吟不语,一低头便见一张笑靥如花的娇艳,他生平三大嗜好,贪睡、饮酒、好色,只是前两者倒也罢了,阳翟郭氏毕竟不是顶级士族,郭嘉更不是嫡系子孙,加之其眼界甚高,一般的庸脂俗粉自不放在眼里,最后一项反而甚少有过快慰。
相比之下,以王政如今手持的权柄,府上的侍女却亦是在整个徐州精心选出而出的,自是容颜俊俏,举动间更带着如兰如麝的芳香,竟让郭嘉生出片刻的动摇。
侍女跪在地上,举起酒杯,娇滴滴道:“请先生饮。”
罢了,终不可因女色而误吾家声!
暗一咬牙,郭嘉心灰意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喟然道:“吾虽自负才学,可至今寸功未立,世人不知,所谓盖世之才,实在愧不敢当,将军出身虽是不堪,不过如此年少英武,不论来日成败,料来必可史书留著!”
“死于阁下之手,嘿,倒也不算埋没!”
旋即,潇洒一抛酒杯,闭上眼睛,引颈待戮。
“既然如此,明日午时,政亲送先生上路。”王政点了点头,又顾盼左右:“将那典满一并带上,另外,记得以后提醒本将,他日攻略豫州,占得颍川后,阳翟郭氏满门诛杀,给先生殉葬!”
什么!
这不是夷族么?
郭嘉闻言大惊,忙睁开眼:“王政,我郭氏未曾得罪过你,为何行此酷烈之事?”
“先生误会了。”王政淡淡地笑了笑,语气更是平静,仿佛是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先生乃人杰也,本将不忍阁下在黄泉路上孤单伶仃,特送家眷前去,以为陪伴罢了!”
听到这话,郭嘉一张脸涨的通红。
他不愿归降王政的最大原因便是因为其黄巾贼寇的身份,若是投效不仅自家一人名声受损,更连累家族,可按这个说话,若是来日王政当真将郭氏夷族,这罪过岂不是由他一人承担?
“你,你……”
心情激动之下,他竟有些口吃起来,半晌才冷笑着冒出一句:“竖子,豫州乃中原之地,岂是区区徐州可比?颍川更在京城之郊,此事你办不到!”
“嘿。”听到这话,王政剑眉一扬,也不反驳,只是眼中厉芒烁闪,凝视着郭嘉,一字一顿地道:“本将能否办到,无需口舌来争,先生泉下有知,静观便是!”
不知为何,王政这样的反应反让郭嘉看出了莫大的笃定和自信,只觉毛骨悚然,背后更是冷汗直冒。
“啊啊啊...贼子!”
急火攻心之下,惧意全化成了怒火,郭嘉大叫一声,竟糊涂地挥舞着拳脚想要找王政拼命,却被亲兵拦在前边,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绝望之余,他一个转身便要撞墙求死,冲了两步,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
若真让此子侥幸办成了,自家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又不禁停下脚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陷落至今终于第一次失去了从容,郭嘉彷徨无策,只是盯着王政双眼冒火:
“贼子!你待如何?”
“先生莫急,适才话语,不过戏言耳。”一直冷眼旁观的王政此时方才起身,再次言笑晏晏起来:“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
“先生之才,应当爱身惜命,何不与政携手,共成大事?”
“黄巾贼寇,休要妄想!”
“本将乃天命所归,起兵青州,不过一年便拥众百万,闻者影从,西克泰山,东复徐州,纵横中原,来往自如,便如先生欲臣之的兖州曹操,亦畏吾兵锋,主动求和,前番天子更有御诏下来,赐爵封侯,许已州牧!”
望着郭嘉,王政的笑容愈发灿烂,言辞更是恳切:“先生,以你之智,今时今日,政可有成事之机?”
“若有,先生从之,亦可留功名于后世也!”
听到这话,郭嘉又是一怔,天子都给这黄巾贼下诏了?
他不清楚对方所言虚实,也根本不想去辩,只是瞪着双眼,半晌无话。
青史留名,是他自幼便有的志向,但是留下的若是恶名,他不甘,但若是祸及家族,他又不敢。
该当怎样?何去何从,一时间郭嘉也失去了决断。
王政也不急着继续相逼,有些时候要打铁趁热,有些时候,却不可操之过急。
“先生长途跋涉,料来也辛苦了,且先休息几日,再做决定。”
说着便拱了拱手,也不待郭嘉回话,径自阔步出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