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啊,妹夫啊,钢儿已经出息了,这次荣归故里,我领着他,特来拜祭你俩,盼你俩多加庇佑,让他辉煌腾达,更上一层楼,有儿如此,你俩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在天有灵,勿再牵挂!”说完,苍老的声音一阵嚎啕,两行热泪从那虽然已老,但保养得极好的鳄鱼皮皱褶中滑落在膝下泥土之上。
“不孝儿,钢,今日前来拜祭父母大人,这几年,儿在外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所以,从未对俩老进过孝道,此罪本不可恕,当以死谢罪!但孩儿尚需俩老所赐的这副珍贵皮囊,去完成千秋大业,故恳请俩老原谅,他日若能辉煌腾达,必将于此地大兴土木,加盖华楼,供后人世代瞻仰!以此赎罪,望俩老庇护安息!”
说完,将一碗清水洒之于地,起身直奔那树前,抽出匕首,飞身跃起,凌空一划,碗口粗大的枝桠应声落地,抹去悲伤接着道:“我若食言,如此树干!”话声一落,侧身昂首扫视众人,犀利的眼神盯得在场各位瑟瑟发抖,王霸之气已彰显于天地之间。
特尼克仍跪在地上,闻听此言,嘴里虽还在嚎啕着,双眼却瞥向维钢,满脸的悲伤与双眼中的兴奋交织成怪异的表情。李健立在一侧,双手抱拳,没有说话,仅深鞠一躬,弯腰那瞬间,也瞥向特尼克,他脸上那怪异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暗道:好一条狡滑的老鳄鱼,还是古人有智慧,早已预见未来,果然,鳄鱼的眼泪不能轻信!
“舅舅,你也起来吧,亲人已逝,无法挽回,咱们莫再悲伤,着眼未来,返程吧。”维钢转正身子前行两步,弯腰扶起仍在痛哭不止的舅舅,安慰的话语之间,那份王者霸气,不容置疑。
城堡大厅内,特尼克端坐在台阶上的族长之位,大手一挥,众人会意,纷纷退下,待各人退出大厅,视野中并无旁人,这才徐徐道:“大使,我已知你的计划。”李健坐于下首,会意地微笑着道:
“副族长是个极其聪明之人呐,我李某人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能省不少口舌呀。哈哈。只是不知,这个方案,族长意下如何呀?”说完,微转身子,正视于他,观察颜色。一声族长叫得特尼克,内心激动,平日里也有不少人这么称呼过他,可从来没有一次,能像今天这般,让他痴迷,让他陶醉,让他飘飘然。
“嗯......就这么决定了!干!毕竟是自家侄儿,不帮他帮谁?上阵还得靠父子兵不是?”略一沉思,不再犹豫,回复李健道。
“好!痛快!虽然才见你两次,我就明白,族长是个成大事的人!比那图克之流不知要强上几多倍。”李健也窃喜,虽然计划还漫长,但好的开始即预兆着成功,正高兴之间,只特尼克又道。
“只是不知,大使准备如何实施?”
“第一步、待图克一回,便控制住他,此事,我们三人来办,成,则族长尽享荣华,败,则我们三人承担,于你无干,仍稳座副族长之位。
第二步,控制了图克后,则需要族长你配合了,五千御林军需将此城堡团团围住,以防图克后手。你再来夺图克兵权,至此,拥你上位成为族长!
第三步,你当上族长后,尊维钢为王!挟王者之令,派遣使者,出使各部,号令东、中两部顺从天意,成,则南部崛起,天下一统。你位列三公,享世袭皇权。败,则不过如此,仍是三足鼎立,谁也无法撼动对方。你仍当你的族长,并无半点损失。”
一番谋略,所有成败,可能的结果、退路均为特尼克盘算好了,他不论成败,均无损失,面对李健此时的和盘托出,特尼克再无顾虑,只听得血脉贲张,心旷神怡,蠢蠢欲动。心中暗道:“这大使果然厉害,一手妙计得天下。”心中虽然这般波涛汹涌,脸上却不显露半分,哈哈一笑将以上统统掩饰,大声抚掌道:“妙!妙!妙!那大使这两天好好休息,我去安排后续事宜,大使敬请放心,只要能控制住图克,一切就看我的!”
大事已定,只待那图克归来,李健三人返回鸿鹄号上耐心等待。特尼克这边却不能闲着,忙着谋划军队部署,人员安插,手下跟随了多年的家丁,稍有功绩的都安排到御林军内或任百夫长,或任十夫长,并急派轻骑去下面郡城,将两儿子召回。
可这一切分派妥当之后,他不由得犯难了,这御林军首领,虽只统领兵五千,仅为万夫长一半数量,但所率之兵个个精练强悍,均为勇武之士,且负责守卫赫巴都城,位置重要,故此编制带兵虽不多,却是享受万夫长一职的官禄薪俸,纵观手下各家奴均无此功绩,能担此大任,高赫人整体是尊尚武勇的,军官没有功绩,哪怕皇帝老子来的任命,都不好使,他内心盘算着,哪怕两位儿子的功绩,也仅够胜任千夫长一职,这御林军首领由何人来担任呢?
他坐在族长之位上,那双鳄鱼眼在宽大的眼皮底下忽闪着,乱转着,眉头上的疙瘩微微隆起,正在思量之间,忽见昨天那被贬的千夫长,跨着熊步,进得厅来,单膝跪地,抬手抱拳,朗声道:“报告族长,末将已将图腾纹身更改完毕,请族长明察。”说完,撸起左手衣袖,一段黢黑坚实的手臂展露出来,上面四枝桠的巴果树图腾鲜艳欲滴。
“好啊!令行禁止,大有前途!你且起身,坐!”
“族长,这,这,末将尚未建立功业,不敢受此厚待。”起身后正纳闷,怎么忽然对自己如此客气,难道昨天帮他办的两件事情有这么大魔力?却听特尼克开口道:
“叫你坐就坐,刚还夸你令行禁止,一转眼就号令不动你了?昨日要你找人入住民宅之事,办得如何我不知道,可今天这座新坟砌得,是有模有样,有功啊。所以赐你入座,是论功行赏,你不要妄自菲薄,别再推迟。且坐!”
“是,末将于今早听军士来报,昨夜他们三人果然如族长所料,夜探民宅,这年轻军士到也机灵,回答得滴水不露,此次来,也是想将此事向族长大人进行汇报。”说完缓缓朝台阶下,左侧的椅子走去,挨着椅子边以军姿恭敬坐下。
“哦?果然,哈哈,这黄毛小子,嘿嘿,还是稚嫩了点呐。哈哈,他们没起疑吧?”得意着仰头一阵狂笑。
“回族长,应该没有!”
“嗯,这两件事办得好,有功!按理应该赏你升回万夫长一职,可是你没了座骑,又怎能于辽阔的战场上指挥士卒呢?容我想想,如何既让你能官复原职,又能让众士卒对你心悦诚服。”说完,假意沉思半响。
这千夫长,初听,凭这两件功劳就可以官复原职,正自高兴,却又因这座骑一事,升不了官,一捧一压之际,心态极剧波动,却又无可奈何,如同嫌疑之人惶惶不安的等着法官判决,那本就没沾多少椅子的屁股更是坐立不安。正诚惶诚恐之际,忽听特尼克道。
“有了!只不过...只不过这法子,让我有点为难,唉,见你前途无量,也罢,助你一臂之力。”说完,盯着他,等他表态。这万夫长一听,有办法官复原职了,自是喜出望外,“扑嗵”一声,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单膝跪地,拱手伏身道:
“能蒙族长大人提拨,末将从此,鞍前狼后,唯族长狼首是瞻,若有异心,如此佩剑,不得好死!”说完,“铮”的一声,拨出随身佩剑,双手分握两端,大喝一声,“啪”的将其折断,随手一扔,在地上铿锵作响,任那左手伤口血流不止,只管双手伏地,以表忠心。
“这是干嘛,赶紧起来,提拨你,是看你有可造之资,将来为部族发展壮大储备人材,而并非为我之己用,不过你这片赤诚之心,本族长到是欣赏得狠呐。也罢,我将那现任的御林军首领调走,由你去接任,在城里指挥作战,保护城堡周全,有无座狼自无干系了,加上你本就是万夫长之职,有此功勋,众将士们也愿听你号令,如此,便一举两得了,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啊?”话音拖得老长,斜眼看他反应。
这御林军首领之位,虽然是算万夫长职务,可将军以下职务的哪个不眼馋,守卫都城,近离权贵,这可是日后辉煌腾达的绝佳跳板,比在那战场之上,通过浴血奋战,一个个人头捡来的功勋容易积攒得多。这下横飞而来的天降之福,又如何不让他感慨涕零。只恨不得,能再伏地三尺,将身子全埋在这青石砖块之下以表忠心。
“谢族长大人抬举!末将阿尔泰,今后只听令族长大人的,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嗯,快起来吧,去将御林军现任首领叫来,我让他将兵符交之与你,唉,可他又安排到哪去呢?真是为难,还不快去,傻愣着干甚?”假意为难,见话都说完了,他还不动弹,大声喝道。
“是!”继续伏地恭敬回答后,这才爬了起来,弯腰将地上断剑收拾好,不顾那仍在滴血的左手,腾腾地朝外面急奔而去。
须臾,俩猛将一跨虎步,一跨熊步,分前后进得厅来,首领弯腰拱手问道:“族长大人,叫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特尼克将手一摆,阿尔泰会意,弯腰拱手告退。待见他出得大厅,特尼克将手对椅子一指道:“巴伊亚,请坐。”闻言,巴伊亚双手一拱,朝左边那张椅子大步走去,一屁股坐了个盆满钵满,双手往左右扶手上一搭,抬眼看着特尼克,等他示下。舅舅眼见如此不恭敬,心中不喜,却强忍着微笑道:
“巴将军,任这首领一职有数十载了吧?”
“是,末将顶天了只是万夫长一职,配不上将军这称呼,副族长抬举过甚了。”出言就是顶撞,叫得是泾渭分明,他心中由不喜转微怒,但脸上却不显露半分,继续柔声道:“算算,咱俩共事也有五年之久,幸得将军尽职尽责,日日夜夜,枕戈待旦,守护着都城与这城堡,数十载如一日,功不可没啊!”
“为兵者,保家卫国,此乃常纶,为将者,领兵打仗,此乃常纲,本该如此,有何脸面自夸功绩?又有何能沾沾自喜呢?”一脸正气,怼得特尼克是疙瘩满面,内心由微怒转大怒。
强吸了口气,舒展了那疙瘩,哈哈大笑掩饰之后,继续柔声道:“哪里,哪里,巴将军过于自谦了,只是......”本想直接说卸了他职务,将其罢免,可是,一来,师出无名,二来,痕迹太重。只是了半天,却隐忍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