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也听闻了这个任命,但他在官场人脉仍很缺乏,只得虚心的问道,“先生对熊总理是否了解?”
“这位熊总理,万历三十五年的进士,诗书学识自然都是有的,而且嘛,也比张军门好打交道。”阮大铖想了想之后道,“总理五省,虽只管剿寇,但这几年之间,五省之内兵防之事,他都可管得,他若说芜湖该设一营兵马防贼,比张军门管用。”
“那这位熊总理喜欢什么?”
“他喜欢的东西,庞小友不缺。”
庞雨会意的笑笑,阮大铖这么说,那熊文灿应该就是喜欢钱财,这东西他现在虽不说用之不竭,但确实不缺。
阮大铖又道,“庞小友还要知道一事,杨嗣昌提十面张网之策,如今的五省总理与往又不同,以前卢象升、王家桢皆是河南巡抚兼着,现在是单设五省总理,驻地便未必是河南。老夫以为应是在武昌、凤阳两处之一,庞小友要打交道便比开封容易多了。”
庞雨略有些惊讶,他从张国维那里只得到关于自己的一些消息,并未知道十面张网的全部情况,以前的五省总理确实是河南巡抚兼任,所以驻地一直是开封,王家祯到任后一步未出开封城,所以皇帝对他极度不满。阮大铖显然得到的信息更多,单设五省总理,说明这次朝廷确实在认真调整战略。
阮大铖凑过来道,“总理自领兵马三万,这也是专兵专饷,熊文灿来上任,那广东最多便是有些水兵可用,他带不来多少兵马,必定要从五省之中选兵。”
庞雨心中略一计较,他与一般的军镇并不相同,目前对饷银并不迫切,更重要的是布局大江,如果被这位五省总理收为标营,不免四处调动,反而会让安庆空虚,而安庆才是他的根本之地,而且目前张国维所说的,安庆守备营也是专兵专饷,被熊文灿收为标营并不会有额外的好处。
“这位熊大人若是领兵打仗,是像卢军门,还是更像张军门,抑或是像王家祯?”
阮大铖愣了一下笑道,“这却不好说,但绝非卢象升这般身先士卒之人,他绝不会带着兵四处剿寇,真要说来,恐怕像王家祯。”
庞雨摸摸下巴,无论熊文灿是何种风格,只要驻地不在安庆,自己都需要跟着他移防外地,对于经营安庆的根据地毫无益处。但阮大铖又说此人不会带着兵到处打仗,大江沿线基本都在他管辖之下,如果能利用好这个资源,就能贯通更广泛的航线,而不止是应抚的辖区。
阮大铖谈话虽短,但给他的信息很实用,在此之前他并未打算与这位五省总理有何瓜葛,因为此前的王家祯就从未打过交道,而王家祯对大江也并无实际影响力。现在他知道熊文灿地位可能远高于王家祯,可能的驻地更近,还知道此人的喜好和风格,这些都是他做决定的依据。
“庞小友在南京已有银庄赌档,江上生意大多是些辛苦事,若是赚银子多的,不知可是想要……贩盐?”
庞雨笑笑道,“就是寻常的江上生意,不求暴利但求货品巨万,只要多了总也能赚到银子。除了芜湖之外,不知还有何处更佳?”
阮大铖嗨一声拍拍扶手,“若是货品巨万,这大江上下没有一处能比得过扬州,庞小友若是要在那里立足,老夫可代为奔走。”
“在下便一直犹豫扬州还是苏州,得先生提点,自然是信先生的,就去扬州了。”
庞雨诚恳的看着阮大铖,扬州是他来找阮大铖的目的之一,扬州是大江和运河交汇之地,大明商货银钱汇聚地方,不但能控制大江交易,还能控制运河物流,比芜湖更加重要,但地处江北,是在漕督辖下,大江银庄已经开设过去。只要打点好朱大典,漕帮立住脚之后才能逐渐控制这个商业重镇。
好在阮大铖就是朱大典的主要掮客,这位朱大人喜欢的东西,庞雨也刚好不缺。
“阮先生为奔波操劳,必有用度开销,在下届时让刘若谷为先生送来盘缠,便有劳先生了。”
阮大铖摆摆手,但也没有推辞,庞雨觉得跟这个大胡子打交道很简单,事情也能办好,自己在官场上还不能缺了他,跟他或许应该更紧密的捆绑,但如果去入他那个文社,又会影响与东林和复社的关系。
想了片刻下定决心道,“这江上生意,阮先生要不要占一股,在下的想法是控制各处重要码头,然后……”
“罢了,庞小友心意老夫领了,但这江上生意嘛,赚的是辛苦银子。”阮大铖又拿起刚才的花下藕,这回终于放进嘴里,略微嚼了几口道,“庞小友也不要过度耗费精力,江上生意略微做些,补贴些用度便罢了,老夫敢说一句,江上啥生意都不如那百顺堂赚钱。”
庞雨呆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么好的生意,阮大铖会一口回绝,但庞雨并不觉得尴尬,也捡起一颗松子糖放入嘴中,“那先生愿不愿意在百顺堂占一股?”
阮大铖差点把藕渣呕出来,他咳嗽几声后转向庞雨,“庞小友说的是南京百顺堂?”
“自然是。”
阮大铖瞪着眼睛,眼中还有点惊慌,“庞小友啊,阮某与那李……阮某从未打过百顺堂的主意,真没如此想过。”
庞雨慢慢将松子糖吞下,“在下是说真的,百顺堂总计十股,请阮先生分任一股。在下的意思,有阮先生的官场人脉,这百顺堂诸事顺遂,生意能更红火,最后算来还是在下赚了。”
“这……”阮大铖仍有些没反应过来,庞雨说的是分任一股,并未说购买,估计是干股。但眼下百顺堂名声远播,苏松、扬州、浙江等地专程来参赌的络绎不绝,即便是十股分任一股,也不是小数目。
“阮先生放心收下,这是给先生个人的,方才涉及朱军门的盘缠仍是要另给的。”
“庞小友……这,这是客气了。”阮大铖搓搓手,大胡子有节奏的抖动了几下,“庞小友还有何要事需要办的?”
“在下还想请先生指点,张军门告知在下,朝中已有消息,会派内官监军安庆守备营,以后免不得要与各位老公打交道,不知阮先生可有京师宫中的人脉,能代为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