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说等织锦会结束就回巫雄,如今织锦会也办完了,却又何故拖延?”
“媪,我并非拖延,而是,再过两日就是十五了。”
“十五……”良媪想了想,“噢,是祭月节。原也不是大日子,女君不必特意留下。”
姜佛桑却道:“不止是祭月,还是与亲人团圆的日子——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与其千里共婵娟,何如一处看月赏月?”
“这是何地的习俗,老奴竟不知?”
姜佛桑也不解释,“总之有这么个习俗,媪总不忍心让我在路上独过。”
良媪确实不忍,但:“照这样说,抛下五公子一人在巫雄就更不该了。真是亲人团圆的佳节,你与五公子是夫妻,更应——”
姜佛桑截断她的话:“我就算立时三刻上路,也赶不及与他过十五,干脆就算了罢。今年陪你,明年再陪他。”
“也是……”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这天。
南地对祭月节还算重视,《礼记》有载:“天子春朝日,秋夕月”。到了民间,百姓则更多是祭月、观潮,以庆祝这一年的丰收,顺带祈祷下一年风调雨顺。
而在北地,祭月节则是个可有可无的一个日子,只是以州衙署名义给城中耆老赐了雄粗饼,府中并无别的动静,姜佛桑索性关起门以自己的方式庆祝。
院中摆了方桌圈椅,她亲下庖室忙活了半日,端了一盘圆圆小小的点心出来,让众人品尝。
闻起来一股特殊的香味,咬上一口,内里有胡麻、胡桃仁,还有些别的果仁,又混合了猪脂膏和饴糖,甜而不腻、绵软带酥。
菖蒲和幽草直呼好吃。
晚晴问:“女君做的是胡饼?”
可又不是很像,胡饼哪有这个精致?女君还特意找木匠制了模具,裹了馅料的面团放进模具里压紧再脱出,成形后的点心正反皆有花纹,瞧着可比胡饼美观得多。
姜佛桑道:“这叫月团。”
就是时间仓促,做的有些四不相,配料也没找齐全。若是先生在,必要大发一通感慨。
“……曾经有一块五仁月团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乃至非常嫌弃,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五仁月团说三个字……”
姜佛桑不明白先生为何对着一块月团如此伤情,仿佛那不是月团,而是错失的情人。
先生摆手说:“你不懂,我曾经别提有多嫌弃它,搁在那发霉都不带看一眼的,但是现在,唉,想吃块五仁月饼都吃不到正宗的,连红绿丝都没……还记得我来这的那天正是中秋节,阖家团聚的日子……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嘴里讲着不说了,又拉着她絮絮叨叨念了许久。
“千里共婵娟,隔着几千年,或者都不是一个时空,还能否婵娟?”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我跟你说,我是见过今时月的,我和你们不一样……”
要不怎么说酒多误事、言多必失?正是那一晚,姜佛桑知道了先生名号的由来。
根本不是最初告诉她的“仁心、仁爱、仁道、仁义、仁德”,仅仅来源于一块月团而已。若非先生喝多了酒,她不知还要被骗多久。
然而酒醒后的先生却咬死不认……
出神这一会儿,春融已经下肚三个,被吉莲拍了下手背才停。
“当心积食。”吉莲戳了戳她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