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县衙大堂,堂中传来的争吵声,让院中的官吏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听这声音,不用问,县太爷和“四爷”,杠上了。
或者说,县太爷挑战了“四爷”的权威,四爷来兴师问罪了。
“高大人和四爷,这是为什么呀?”
吏房官刘之光竖起了耳朵,倾听着大堂内的动静。
他是查补候选官员,因此对于县里这几位大员的风吹草动,特别地感兴趣。
班头李世基仔细听了片刻,微微一笑,摇了摇花白的脑袋。
“看来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副职,高大人要和四爷争权啊!”
朝廷在大岚山设巡检司,由兵部任命的正九品巡检一名管理。至于副巡检只是口头上称呼,并没有设此官职,担任副巡检的一般也是地方豪强,或地痞流氓。
原来的大岚山巡检司巡检孔家声,属于兵部派遣。他的姐夫李建文担任余姚典史,双方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高家勤虽是一县父母官,吏部指派的七品县令,但对九品巡检孔家声,他却是无可奈何。双方不在一个体系,但巡检司的钱粮,却由县里供给,毕竟这关乎县中的治安。
巡检是朝廷命官,但这个有实无名的副职,才是重中之重。巡检司下面的巡丁,都是地方上的百姓,并不是绿营或八旗。社会治安,盘诘往来奸细、盘查贩卖私盐、查获逃军、逃囚、盘查无引及面生可疑之人、捕获土匪盗贼等,还要靠他们熟门熟路。
“小舅子没了,侄子也死了,手下的精兵强将损失惨重。四爷以后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了!”
李世基悠悠发出一声感慨,羡慕嫉妒恨交织。
他也知道,即便没有他提一句,高家勤也会选王和垚。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何况还要背黑锅、擦屁股,有苦难言。
“老李头,四爷和你不是同宗吗,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刘之光好奇地问了起来。
平日里,李世基在李建文面前恭恭敬敬,原以为是蛇鼠一窝,今天看来,原来是另有隐情。
“四爷你还不知道,一个字,狠!两个字,够狠!什么时候,他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李世基看了看刘之光,眼神闪烁。
“刘大人,你还不是盼着更上一步?你看着,四爷那个位子,早晚一天是你的!”
刘之光看着李世基,二人目光相对,都是微微一笑。
“老李头,既然你知道四爷狠,还是小心点,谨防祸从口出啊!”
刘之光好意地提醒起了李世基。
“我无儿无女,光棍一个。再说了,我年龄大了,马上就不干了,我怕他个鸟!”
李世基目光冷冽,人间清醒。
“为些小东小西勾心斗角,甚至是丧尽天良,弄不好有一天就是家破人亡。四爷,我呸!有他后悔的一天!”
李世基慢悠悠走开,刘之光愣了片刻,看有官吏过来,慢悠悠转身离开。
四爷,只怕要势衰了。
衙门大堂上,高家勤和李建文剑拔弩张,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高大人,巡检司之事,都是下官经手,大人如此越俎代庖,置下官颜面于何地?”
李建文看着高位上的高家勤,言语上毫不客气。
也难怪他火大,小舅子被杀,堂侄掉了脑袋,手下巡丁死了十几个,正在焦头烂额,却被告知,大岚山巡检司已经整装待发了。
虽然名义上他还是负责巡检司的官兵事宜,但高家勤让王和垚担任“副巡检”,他岂不是颜面尽失?
而且,新的巡检一旦到任,和王和垚上下勾结,他在巡检上的控制力,岂不是也大大减弱?
那些巡检司的人,县中的皂隶,以后还服他吗?
归根结底,不就是自己没有把他高家勤的儿子救出来吗?
“李大人,事起仓促,王安之救了犬子,智勇双全,让他担任大岚山巡检司的副手,再好不过。再说了,大岚山巡检司的官兵,不还是归李大人调配吗?”
高家勤和颜悦色,尽量压抑着心头的不快。
这个李建文,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他高家勤才是余姚县的父母官,一个无权无势的巡检司“副巡检”,不过胥吏一个,不依不饶,还来质问他,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些。
王和垚救回儿子,于公于私,他都欠王和垚一个人情,让王和垚去大岚山巡检司担任“副巡检”,既是应王和垚的要求,也有改善大岚山巡检司的想法。
毕竟,巡检司出了事,余姚县衙也要跟着吃瓜落。
至于是不是跟随姚启圣,还是等朝廷任命的巡检到任了再说。
“既然如此,为何大岚山巡检司新增的巡丁,都是大人安排?那都是乳臭未干的娃娃。大人是不是太轻率了些?”
李建文不依不饶,让高家勤的脸色也是一沉。
“李大人,拳脚功夫上,县衙的公人,无一是王和垚那几人的对手。这几个年轻人都读过书,有勇有谋,让他们去大岚山巡检司,再也合适不过。”
无论如何,他是一县知县,李建文如此咄咄逼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不发威,满县衙的官吏都要视自己为无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