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县城一县两城,中间以姚江为界,有一南一北两个城池。登上北城内的龙泉山南望,可见一江烟水,两岸城垣,江上虹桥卧波,城内粉墙黛瓦,景象迷人。
北城是县署所在,有龙泉山、城隍庙,是余姚县的文化政治中心。南城因为有学宫和粮仓,地势平坦,直街纵贯南北,又有位于南城声角苑的姚江书院,七成左右的士民反而居住在南城。
龙泉寺位于余姚县北城内的龙泉山南麓,坐北朝南,背靠龙泉山,面临姚江,因为是大儒王阳明的故居所在地,又因王阳明在龙泉山上讲学,因此十分有名。
龙泉寺于东晋年间修建,南宋建炎年间被毁。宋高宗赵构因躲避金兵追踪,途经余姚,赐金重建龙泉寺。后又毁又重建,是余姚县最有名的一处佛教胜地。
正值暮春时节,满山绿树掩映,光影斑驳,更有桃花成片怒放,暗香浮动,沁人心扉。
脱离了浮华和喧嚣,回到古时的青山绿水,伴随着鸟儿的鸣叫,让王和垚精神为之一振。
身处没有污染的天籁,很是有些奢侈。
半山腰一处,看到王和垚出现,几个年轻的面孔从树林中的隐蔽处闪现,四男一女,年轻的让人羡慕。
王和垚暗自发笑,有些飘飘然。
自己不也是如此的青春年少吗!
几个人都是青春年少,唯一让王和垚不自在的,是人人一颗大光头,脑后顶着一小辫子,又不是艺术家,也不是刻意扮酷,实在是别扭。
“和垚,你来了!”
高富帅的郑思明,一身浅色布衣,并没有穿孝服,首先打了招呼。
“思明,你们也都到了。”
王和垚上前几步,和郑思明等人寒暄。
和这些少年在一起,让他恍惚回到了高中时代,风华正茂,青春无限。
他看了几眼郑思明,这人风度翩翩,就是太硬,不当兵太可惜了。
“和垚,你到底有什么主意,赶紧说出来吧!别瞎耽搁功夫!”
浓眉大眼,身材偏瘦的高大少年首先开口,脸上颧骨微微突出,显示其倔强的一面,灰色衣服上有几块蓝色补丁,引人注目。
郑思明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看补丁少年,却没有开口。
“赶紧的!说完了赶紧出城!”
孙家纯脸上的不耐烦去了一些,仍然说了一句。
看得出来,他似乎不乐意来龙泉山。或者说,他不喜欢来县城。
“你倒是个急性子!”
王和垚一时叫不出这少年的名字,目光不由自主转向了郑宁求助。
“家纯哥,你不要急,听和垚哥慢慢说。”
郑宁赶紧也劝起了孙家纯。
孙家纯!
王和垚暗暗点头。原来,这就是暴脾气的孙家纯。听郑宁说,他已故的祖父孙嘉绩,曾是明末清初的抗清志士,如今家道中落,父亲几年前病死,和弟弟、老母相依为命。
“家纯,耐心点,听和垚说!”
圆脸白皙、胖乎乎的高大少年轻声说道,语气平缓,额头冒汗,眉头微微皱起。
看他的打扮,同样是粗布衣裳,不过没有补丁,也要整洁干净的多。
另外一个相貌英俊,甚至有些秀气的少年则是一声不吭,只是看着王和垚。
这少年十分俊秀,黑眉毛、黑眼睛、小脸蛋,唇红齿白,身上的衣裳虽不是绸缎,但质感细腻,显然是上等布料。他没有涂脂抹粉,也没有嗲声嗲气,也没有缠着男人味十足的郑思明和孙家纯,应该不是娘炮。
王和垚暗暗鄙夷了一下自己的以貌取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
王和垚看了看周围,几个人一起,走向了树林深处。
他到这里来,也是为了不让这些少年冒险,白白丢了性命。
“国豪,你和小宁在外面把风,我们几个商量一下。”
郑思明向圆胖少年和郑宁郑重叮嘱,少年点点头,拍了拍王和垚的肩膀,和郑宁向一旁走开。
“和垚,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有什么主意?”
赵国豪和郑宁刚一离开,孙家纯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郑思明看了看孙家纯,没有吭气。
一众少年里,他和孙家纯是开路先锋,其他人都是追随者。李行中鬼点子多,赵国豪则是行动派,交待的事情办的扎扎实实。
至于王和垚,可有可无,也难怪孙家纯不以为然了。
“各位兄弟,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们怎么看?”
王和垚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一一道来。
半山腰,赵国豪和郑宁蹲在草丛里向山坡周围打量,远远地除了几个不知是山民还是游客,四野无声,只有山脚下龙泉寺的木鱼声和念经声不断传来。
“国豪哥,你说这些和尚天天念经,这天下能太平吗?”
郑宁看了一眼树林深处交头接耳的王和垚几人,微微皱了皱眉头。
“人都杀光了,天下自然就太平了。”
赵国豪轻声说道,话语里有些伤感。
甲申之变,清军入关,孙家纯的祖父孙嘉绩在浙东首举抗清义旗,正合民心。与同县熊汝霖共同治军,得到广泛响应,形成了声势浩大的抗清队伍。赵国豪一族追随孙氏抗清,出生入死,但也因此家破人亡,以至于赵氏一族只剩下了赵国豪这一个襁褓中的男丁,有几分赵氏孤儿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