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上海,虽然已是初秋,但是门窗紧闭,屋里密不透风,代表们都热得汗流浃背。马莱更是热得不行,因为英伦的夏天相当凉爽,他用诙谐的口吻说:“the tigers in shanghai in autumn were so fierce that we were too scared to stand on the ground. this year is the year of the monkey in china. tomorrow the whole world will know that we are born in the year of the monkey.”陈小姐已脱下睡衣,换上一袭蓝印花布旗袍,柔软的布料恰到好处地包裹着她婀娜多姿的身躯,袅袅婷婷风姿绰约,惊艳了“弟媳”的眼。“弟媳”不禁抚摸着布料的花纹,夸赞陈小姐穿上旗袍真乃“亭亭长玉颈,款款小蛮腰,乍现玲珑态,平添妩媚娇”,陈小姐说她这身旗袍买了二十多天没舍得穿,今天才穿上,只为迎接孙夫人到来。这时她款款走上*台,*台是拿柜子充数的,陈小姐走到马莱身旁,替马莱翻译道:“马莱勋爵说,上海秋天的老虎真厉害,我们吓得趴在地上,不敢站着。今年是中国的猴年,明天全世界都会知道我们是属猴的。”大伙都笑了起来。
半夜时分,有人低声道:“孙夫人来了,孙夫人来了!”陈小姐马上下楼前去迎接。
孙夫人身穿一袭非常朴素的藏青色旗袍,一头黑发梳得整齐又松散,盘在头上,斜插一根细细的银簪。面容温婉,柔中带刚,迈动坚定的脚步,在陈小姐搀扶下走上三楼。
孙夫人走进三楼会议室,大家肃然起敬,无声地拍着手,目注她走到*台后。“一家子”单等这一刻的到来,迅速分散,担负起会场警戒任务。
会议随即开始,马莱简短地介绍了国际反战同盟的概况,中外代表挨个儿发言,孙夫人用多国语言现场翻译。随后,孙夫人宣读中央苏区发来的贺电,并用一口娴熟的上海本地话,夹杂着英语、法语,阐述国内外形势:“上海事变之后,日本帝国主义又侵占热河,越过山海关,东北、华北与江南民众都已处在战争的威胁之中。在日本帝国主义肆无忌惮侵*中国土地时,国民党反动派却在围剿红军。毛*、朱德发表《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入华北,愿在三个条件下与全国各军队共同抗日宣言》,指出因为蒋介石、张学良等的不抵抗与投降,因为他们对抗日士兵的压迫、遣散与屠杀,使中国士兵大批地死在帝国主义的枪炮之下。中华苏维埃政府与革命军事委员会再一次提醒全国民众,日本帝国主义正在把华北地区变成第二个满洲国。号召全国民众共同进行反对日本的武装斗争。而蒋介石躲进崇仁‘剿共’指挥部,不却外侮,只要剿共。把日本人侵略中国说成是共产党造成的,这是幼稚园小孩都不会相信的事。我得到可靠消息,就在五天前,蒋介石集中了一百万军队、两百架飞机,又向各红色根据地发动军事‘围剿’,这是第五次了!这是要将国家引向何方?”马莱听了,惊讶得合不拢嘴,说道:“my god, the japanese have entered the pass. according to the chinese, invading the pass means occupying half of china. this chiang kai shek is simply a madman. instead of fighting the japanese, he wants to wage a large-scale war against his compatriots. i must make this fascis m known to the world!”孙夫人用她略带上海方言的英语替马莱做翻译:“我的上帝,日本人已经打进关内,按按中国人的说法,侵入关内就是侵占了半个中国。这个蒋介石简直是个疯子,他不跟日本人开战,却要对自己的同胞进行大规模的战争,我一定要将这种法西斯主义公诸于世!”与会代表无不表示愤懑,在低声耳语之中进行讨论。
会议开到次日清晨才结束,代表们随即被赵大他们“一家人”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转移出去。翌日,上海的《大美晚报》上刊登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新闻,称“马莱公爵、孙夫人参与的反战会假某住宅秘密召开”。接着国内外报章上铺天盖地发表了会议所作的报告、宣言和决议,公开了一系列声明、贺电,一下子引起社会各界的轰动。
“娘希匹!”蒋介石获知这一消息,对孙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他找来特务头子戴雨农,追问为何马莱一行在大海里航行时也可以和国内反战同盟之间保持不间断的电报往来,这些电文现在都被发表在报纸上,其中还有大量转发苏区的电报,使红军在国际上知名度大增。他质问戴雨农:“你不是向我信誓旦旦保证过,上海共*的电台已经统统消灭了吗?这又是哪里来的电台?他们又是如何在戒备森严的上海按部就班开了会?五六十人一夜之间进出一幢民宅,你手下十万人马居然毫无察觉,任其电波在天上飞,无所作为。这些电报你不能说是共*杜撰出来的吧?!”蒋介石把一叠电文重重甩在戴雨农脸上。戴雨农低首垂立一旁,有苦说不出。而此时,蒋夫人却是一脸的尴尬,她大概记得,当初在国共两党蜜月时期,为了方便联系,她曾经送给阿姐一部高频无线电台的事。戴雨农也是知道的,因此他即便掌握了确切消息,知道这些电报是从哪里发出的,也畏首畏尾不敢展开彻查,更害怕的是,老蒋对他的人马和实力都了如指掌,对于蒋介石的指责只能忍气吞声。蒋介石怎么也没想到,夫人一向是他反*的坚定支持者,竟然送了一部电台给孙夫人。
戴雨农立刻派出大量特务,务要查出是哪幢民宅开了会议,好歹逮个替死鬼也好消消老蒋的气,却多日搜寻一无所获。因汇山路上的红砖洋房,早已被捕头清理干净,消除了一切痕迹。
这位捕头在会议开完后次日,一早,照例又来隔壁巡查时,走进楼房就发现今日出奇的安静,急忙奔上楼去,发现已人去楼空。三楼满地垃圾,抽水马桶已经堵塞,浴缸里积有大量粪便,他才恍然大悟,隔壁“一家子”的真实身份,居然都是共*分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反战大会竟然就在自家隔壁开过了。他十分懊恼因自己疏忽大意造成重大失误,亲手放走了一条大鱼。现在他若要展开追查,即使顺藤摸瓜将“一家子”抓获,会议已开过,于事无补。因此他不敢上报。与其留下痕迹被别人侦查到,牵涉自己不尽职守,不如将“一家子”曾在此租房开会的所有痕迹统统消除,将与自己有关的证据统统抹掉,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来过,方可保自己在此案件中无虞。于是他去房东那里销毁租房契约,威吓他不可泄露有人租过房子,并亲自将那些令人恶心的粪便收拾干净,也不敢追查这“一家子”的来历。任凭戴雨农费尽心思,兴师动众,除了天空中的电波飘过,一无所获。他甚至怀疑会议是否真正在上海召开过,不然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