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善德抬手指着那艘仅仅露出一小半的大铁船,说:“我没认错的话,那艘船是我年轻的时候撑的船,那会儿我和你其他几个爷爷一块在这里摆渡挣钱,可惜喽,后来就没法干了。”
“呃!”夏泽凯特别惊讶,他从小就在这艘船旁边玩耍,身上绑满了轮胎内胆和完整的干葫芦在黄河里‘浪里白条’,可从来没人给他说过这条大铁船和他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那后来为什么就不撑船了?”夏泽凯问道。
“有浮桥了呗,有了浮桥,走着、骑车都不花钱,谁还愿意花钱坐船呀。”夏善德带着点缅怀说道。
夏泽凯懂了,对爷爷来说,那是一个逝去的时代。
“爷爷,我给你点个烟花,咱看点漂亮的。”夏泽凯主动提了一下。
夏善德满脸笑容的点头:“成,你去点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响,各种不同的颜色宛如天女散花一般尽情的绽放,那一刻,夏善德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从黄河边往回返的时候,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夏泽凯他们晚上要早早的出去拜年,夏泽凯下午还得去村里家中有长辈的人家送点年货,挺忙的,原本晚上一块吃的团圆饭就挪到了中午。
一桌子的菜和水饺,吃的差不多了之后,夏善德就开始从自己上衣兜里往外掏红包,这些都是孙子夏泽凯给他装好的,一个红包里两千块钱,装了十六个,把他的上衣兜塞得满满的。
他喊着:“雨溪,你过来。”
大哥家的侄女夏雨溪有点不知所措,讲真,她和夏善德老人在一块相处的时间特别少,二人之间的亲情其实没那么浓,反而不如丫头和桐桐她们俩时不时的和老爷爷在一块厮混,感情更浓一些。
就算是这样,夏善德也一视同仁,他把第一个红包给了年龄最大的重孙女。
夏雨溪看着老爷爷手里的红包,再看看爸妈,她有点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夏善德就板着脸说:“雨溪,这是老爷爷给你的,谁说都不好使,你拿着。”
“收下吧,给老爷爷磕个头。”大哥夏云飞说。
夏雨溪听到爸爸这么说,麻溜的给夏善德磕了个头,还喊了一声:“祝老爷爷健康长寿。”
接着就是二哥家的夏景瑞,也是这几个小毛孩子里唯一的男孩,夏善德还是没有偏向,同样一个装着两千块钱的红包,夏景瑞跟着磕了仨响头,这才接过了红包。
等到艾米、丫头和桐桐她们三个时,三个小姑娘都迫不及待的一块给他磕头了,然后争先恐后的抢着去要红包。
她们知道这个能买好吃的,还能买好玩的。
夏善德看到这一幕,乐坏了,他更喜欢孩子们无拘无束的样子。
所有人都以为这样就完事了,可是没成想这才是开始。
“爱娟啊,我以前也没什么给你的,这次总算有点钱了,这个是你的。”
“爷爷,这个我可不能要,要说也应该是我给您,哪有反过来的道理。”大嫂李爱娟慌了神。
可夏善德不肯,执意让她收下,还说:“你还是我孙媳妇哩,这个钱本来就该给,快点拿着吧。”
接着二嫂董菲和夏泽凯他老婆罗秀云也都人手一个红包。
夏泽凯心里还琢磨着:“爷爷不会再给我包个红包吧,这可真有意思了。”
他是这么想的,然后夏善德真的如他所想,给了他们兄弟四个一人一个。
夏善德手里头最后还留下了四个红包,他掂量了好长时间,这才喊着大爷夏卫国的名字:“卫国啊,以前生活不好,爹一直没帮衬过你,可别怨我。”
“爹,大过年的,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从来没怨过你。”夏卫国赶紧说道。
夏善德‘嗯’了一声,他说:“这个你拿着,也算我给你的第一个红包了。”
“……”
夏卫国有点慌神了,重孙辈的和孙子辈的都拿了红包,这个也能说得过去,毕竟隔了两三代了,在夏善德眼里,他们恐怕还是小孩子。
可是自己也拿是怎么回事?
夏善德直接把其中的一个红包丢给了他,最后把夏卫城和儿媳妇周英红叫了过去,说道:“这两个红包给你们的,拿着吧!”
看着小儿子和儿媳妇就要拒绝,他说:“我都这岁数了,还存这么多钱有什么用,你们都拿去该买买,该花花,我也不图什么,以后每年能聚在一块吃顿饭,我就挺满足的。”
“再说了,这么多钱留在我手里,早晚不知道放哪里去了,要不就让老鼠啃了,还不如发给你们算了。”
“对了,泽江,还有一个给你媳妇了,拿着吧,就说爷爷给她的。”
……
夏泽凯他们哥四个从家里出来,把夏泽凯买来的酒都分成两盒一提,放进了车里,把买的奶也全装上了,他们老夏家但凡有60岁以上老人的,都过去走一圈,留下这么两瓶酒、一箱奶,还有夏泽凯自掏腰包提前包好的一堆500块钱红包。
500块钱对这些一直在乡下待着的老人来说,是一笔大钱了,在粮食和蔬菜都自给自足的情况下,这笔钱足够他们生活上几个月了。
说实话,拿到这个红包的时候,这些老夏家的长辈们都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了,自家的儿子、儿媳妇都没给钱,孙子辈的不找他们要钱计算好的了,谁知道会有这么个晚辈来给他们送钱了。。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好事,现在怎么突然就有了红包?
跑到最后,这个事在整个村里都传开了,那些和夏泽凯他们一族‘非亲非故’,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就只剩下羡慕了。
这些人家更多的是念叨他们那一姓里怎么就没有这么个能人。
村支书夏卫良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这个时候的心思特别复杂。
他在想着要是夏泽凯登高一呼,回来竞选村支书的话,恐怕他屁股底下这个位子就要改旗易帜了吧!
从来没有过的危机感瞬间袭来,导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今天刚到家,看到老父亲满脸愁容,他们还纳闷。
夏云龙问:“爸,你是不是哪里难受,大过年的就把你给愁成这样的了。”
夏卫良瞟了他一眼,儿子在京城那边干装修,原本他这一年挣了十来万,还挺让夏卫良骄傲的,可此时在巨大的对比面前,夏卫良心里的那点骄傲瞬间崩塌了。
他说:“云龙,你说说你也这么大岁数了,咋还越混越没出息了。”
“爸,大过年的,你没喝多吧!”夏云龙听了他爸说的话,心里就有气。
干了上千里路回来过年,就听到这个了?
夏卫良听到儿子这么说,当场就急眼了:“咋?我说你两句就不行了?”
夏云龙寻思我在外边拼死累活的干了一年,回来不就图个清静吗,怎么刚进家门就被老头子看不顺眼了,什么叫‘越混越没出息’。
他心里头也不服气,爷俩就吵上了。
廉丽庭‘哎呦’了一声,听着老伴和儿子在那里吵吵,她也烦了,手里拿着一个碗,在气恼之下,一扬手就摔到地上了:“你们还过不过年了,不过都给我滚出去吵!”
“夏卫良,你看看能耐的你,当了几年村干部就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没本事拿儿子撒气啊,你咋这么能耐了。”
这一嗓子下去,家里的家庭地位立马就显现出来了,俩大老爷们都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