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聚在一起,绿翘道:“阿元姑娘,还在为他伤心?”
“可他明明早就跟你定了情却又攀上员外家,真是个负心汉!”
鱼幼薇道:“他既背弃你,你又何必留念他呢?”
她这话像是说给阿元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绿翘连忙道:“山下的先生瞧着是个好的,阿元也可以考虑考虑他。”
阿元痛苦地闭上眼:“你们…不懂。”
鱼幼薇心道,我懂。
她懂的。
当晚回去,她便作诗一首,《赠邻女》。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她一脸泪痕,失魂落魄的低声喃喃,“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李忆,她不爱了。
翌日,她携绿翘上山,拜入咸宜观,出家成为女道士。
她虔诚地伏跪在地,一扇小窗的光笼罩她的全身,像一个口字,中间跪着一人,合起来就是囚字。
观长宝相庄严:“既已入我咸宜观,从今天起,你便唤玄机。”
“是。”鱼玄机道。
唐朝女子入道观盛行,没太多清规戒律,鱼玄机做女道士后,向天下发帖,咸宜观诗文候教,可谓之狂。
段潮生道:“她的名声就是从这个时候败坏的。”
“未必就是放纵。”楚寒星道。
传言非虚,鱼玄机和文人学子谈诗论道,来的人络绎不绝。
她高兴了便和对方春风一度,不高兴了连话都不乐意多说一句。
他的友人来访,哀叹道:“你现在的生活…简直……”
鱼玄机道:“怎么?我连我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得主么?”
友人道:“可你是女子!”
鱼玄机:“你们男人睡遍女子,便是风流潇洒,女人睡了男人,就是人尽可夫,这是什么道理?”
……
“她敢于正视自己,这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楚寒星神色淡淡,“她嫁过人,才发现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她的确想要爱,但找不到,她宁可不要。”
段潮生看着她跟男人调笑,有些不解:“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许多男人暧昧。”
难道是因爱生恨,所以自我放逐?
就像那些受过情伤后成为花花公子的男人一样,在其中迷失。
楚寒星抬眸,直直地看向他:“就不能是一个封建时代女性的觉醒么?”
段潮生微微一怔,而后笑道:“她性格的确与寻常女子不同,她敢于向自己老师表白,也敢在新科进士云集的地方道出只恨自己不能科考,她有男人都没有的学问,最后做了一个妾,这何尝不是压迫。”
他道:“看透李忆是个渣男能果断放弃,她不留恋李忆,她仍然充满傲气,她发现男子可以随意抛弃女子,而女子只会从一而终,便向天下发帖,她让自己站在另一个的视角,告诉所有人,女人也可以玩男人。”
“如果她生在现代,当然有许多种方法证明自己,可在封建社会,她不能从商,不能科考,封建制度压得她没有反抗的机会,唯一能用的就是她的身体。”
“她在借此向所有人宣告,她鱼玄机是自由的,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愿意跪趴在男人的脚下。”
“在封建时代,一个女子只能做女儿,做妻子,做母亲,但她要做鱼玄机。”
楚寒星半阖着眼,轻叹:“可惜,没有人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