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说，所有有学问的人，全都是敝帚自珍，只会将自己的学问传授给那些特定的世家子弟。
其实说穿了，限制知识传播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传播成本。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断不可能将精力浪费在教人读书写字上。
作为一个有学问的人，他所想的自然就是要怎么才能将自己的学问传播下去。
自然而然的，在挑选弟子的时候，就会有一定程度的门槛。
穷苦人家连自己吃饱饭都有问题，哪里还来的精力去找人给自己的孩子说文解字？
再加上竹简本身的价格就不便宜。
且还比较笨重。
单位空间内，所能够承载的知识量也非常有限。
若非是巨富之家，哪里能承受的起那么多竹简的收藏？
恐怕一整个屋子的竹简上记录的学问，若是将其统计归纳到纸张上面，编纂成书。
也就是那么一两本书。
这两者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比性。
一旦秦羽造出来的纸能够大量进入市场。
取代之前的竹简，这就将会为之后的知识传播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不过逢纪和娄圭两人哪里会看不明白秦羽的心思。
察觉到秦羽对他们两人可能有些误会之后。
两人便寻了一日，与秦羽彻夜深谈了一番。
那次之后，秦羽才明白过来。
原来真正片面的还是自己。
他还是再次小看了这个时代的聪明人，也再次高看了自己所能够在这个时代中起到的作用。
他以为自己升级出来的这种能够降低成本，并且还便于书写的纸张对于世家豪强来说，绝对是生死仇敌。
但是秦羽却忽略了那些世家豪强自己本身也有的需求。
这么好的纸张，他们难道就不想要？
就算是那些世家豪族，他们现如今也被那家中积累下来的大量的竹简折磨的焦头烂额。
若是有什么方法能够将这些竹简上的记录重新整理和誊抄一遍，他们会不想要？
短时间内。
秦羽的造纸术对于那些世家豪强来说，非但不是生死仇敌，反倒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而将这时间尺度拉长的话。
未来秦羽与这些世家豪强之间的关系，也不见得就会有那么紧张。
可别忘记。
在现如今现有的察举制下。
人脉早就已经被垄断的差不多了。
没有一个差不多的出身，根本就别想进入这个圈子。
就算是你真的有大才又如何？
在未来真正击垮世家大族的并不全是发展的越来越好的造纸术。
而是朝廷从根本上改变了的察举制度。
也就是说。
除非秦羽有一天能够将自己的影响力扩大到让朝廷都要思考到底要不要改变察举制。
将察举制改变成科举制。
否则他和世家豪强之间的矛盾，在最基本的层面上，也就没有那么的不可调和。
充其量，也就是这造纸术所带来的巨额利润，着实会让不少人眼红罢了。
逢纪和娄圭也算是在给秦羽又上了一课之后，这才终于将秦羽之前的心结彻底给解了开来。
这样一来，秦羽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拓宽了起来。
既然在短期内不会受到那些世家豪强们的阻击。
那他现在还担心个什么鬼？
冲起来就完事了！
继续招收工匠，继续扩产造纸作坊！
就在秦羽的思路被彻底拓宽的同时。
棘阳城内。
正有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六七岁的文士看着那张贴在外的文书，若有所思。
守在一旁的小吏也在同时观察着这个年轻的文士。
此人显然是远道而来，他看着那文书的时候，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又有些惊讶的神色。
就在刚才，他甚至都伸手直接去摸了一下那个已经张贴了有约莫半个月左右的文书。
若是换做别人，那小吏肯定毫不犹豫的就将胆敢触摸文书的家伙给赶走了。
但是看着这位年轻的文士时，他却没有什么反应。
因为便是那小吏也看的出来，面前的这位年轻文士身上似乎有着一种与旁人不太一样的东西。
他很自信，眼中带着一些旁人所没有的清明。
而且在触摸过那文书之后，他眼中更是露出了一抹赞赏之色。
那小吏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没有看错。
曾经看着自己的同僚将驻足观望的文士成功的请入文士府中，这个画面他永生难忘。
那一刻他在想，如果我也能遇到这样一个文士，我也一定要将他请进来。
如今文士就在他的面前，他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他此生仅有的完成县令下发的kpi的机会。
他相信别人能有的眼力，自己也一定不差。
为县君做事，得到县君亲自奖励的神药，我辈义不容辞！
“这位先生，可是有想要加入我棘阳文士府的想法？”
“只要先生加入我们棘阳文士府，未来将会享受到很多很多的好处。”
那年轻的文士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个小吏会主动上来问话。
不过只是短暂的错愕，他脸上便挂起了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哦？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那小吏一听便来了劲头。
他主动请那年轻文士来到一旁的茶摊上，这茶摊的桌椅也是县君来到棘阳县之后才推广出来的。
然后开口便是一大堆文士府的介绍。
只是很显然这小吏此前并没有什么经验。
到底这文士府中是要做什么事情他还没有说的清楚，便满嘴说起了类似考核，奖励，神药之类的字眼。
也亏得面前的这年轻文士还能勉强跟的上他的思路，只是有些实在不懂的名词，那也只能放着再说。
等到这小吏将自己说的口干舌燥之后，那年轻文士才笑着开口问道：“我有一事不明，倘若我进入到了那文士府中，像是你们书写文书用的那些纸，我能随意取用吗？”
小吏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听到这话之后，不禁自豪的一笑。
这些天里他可是已经看过不少被县君拿出来的这些藤纸所震惊的文士了。
虽然他自己也不太懂得这种纸到底有什么好处。
但既然都有这么多人的认可，想来肯定也不是凡物。
听着面前这位看起来就很是不凡的文士说起藤纸的事情，他便应了一声，道：“这是自然的，想必先生还不知道，我们这那些写文书的纸，其实都只是些边角料而已，我听说，那些真正的好纸可都是在文士府里，只要能完成县君的考核，别说只是那些纸了，就算是神药，那也是少不了的，要知道那神药可是……”
“不用说那神药，你且仔细给我说说那些纸张。”年轻文士笑着打断了那小吏俨然又要提起的神药。
小吏有些不解，明明神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他就不想听呢？
一直说着纸的事情，还真是让人有些搞不懂。
难道他不知道这神药的能耐吗？
那可是他们现如今棘阳县内最热门，最抢手的东西了。
谁不想得到县君赐下来的神药啊。
那不光是实打实的利益，更重要的是，那可是代表了县君对你的认可。
兴许未来还有机会被选拔进去小方村呢！
现在整个棘阳县里的人都知道了。
小方村才是县君真正在意的地方。
也是那些有本事的人真正住的地方。
虽然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没有去过小方村。
而且县君也不会让他们去小方村。
绝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小方村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是就从小方村里面走出来的那些人的状态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得了大机缘的。
再联想到县君会给他们赐下的那些神药。
他们就已经几乎可以断定，小方村本身就是一处神仙居住的地方。
外面更是有传说。
只有住到了小方村里，才会有享受不尽的好东西。
不过小吏心中虽然不明白面前这个年轻文士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既然说到纸了，那就多说说呗。
反正现如今他们这棘阳城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好纸，上好的纸！
“这位先生，那你可就且听我细细说来。”
“我们棘阳县的这个纸啊，一切还要从咱们县君说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