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掌柜见人越积越多,忍不住说:“你们买不买啊?耽误我做生意了。”
“买,多少钱?”一个不差钱的士子问。
书店掌柜道:“三十块!”
一本书三十两银子,绝对算得上昂贵,寻常书籍只卖几百文,甚至连几十文的都有。
但这本甲骨考辩属于厚厚的大部头,且所有图片都要雕版印刷,图文并茂的页面还得用套印法。另外,发行量也比较小,算算成本,三十两银子的售价并不坑人。
有士子买走一本之后,立即拿去店外翻看,他的朋友也跟着出去,书店里顿时敞亮了许多。
“我也买一本。”又有士子掏钱。
书店只进货三本,一下子就卖出两本,掌柜高兴得捋胡子直乐呵。
可惜最后一本,却没人再掏钱,毕竟三十两属于巨款,能买到两千多斤白米。
李及秀、张兆庸二人,这时才有机会挤过去,跟其他穷士子一起围观图书内容。
一蹲就是大半天,他们肚子都饿了,恋恋不舍的出门吃饭去。
在路边摊吸溜着面条,李及秀连连感叹:“以前只知苦学说文解字,今日总算豁然开朗。须知甲骨,方可探究文字,翰林院做得大好事啊!”
张兆庸遗憾道:“可惜囊中羞涩,否则买一本回家,必可作为传家之宝,即便落榜也不虚此行。”
张兆庸家里只是做些小生意,肯定比李及秀富裕,但他无法随手掏出三十两。
李及秀说:“要不,买些纸去书店里抄?”
“店家怕是不让吧,”张兆庸说道,“人多手杂,还有墨水,稍不注意就把书弄脏了。”
李及秀有些失落,赌咒发誓道:“待我今后存了银子,必然买一本甲骨考辩回家,后世李家子孙都能领悟文字衍化之奥妙!”
又过两日,可以凭借准考证,抽签选择考试座位号了。
二人前往礼部报备,除了抽取座位号之外,官府还给他们发了腰牌:“凭此腰牌,可去翰林院、钦天院的藏书楼看书。记住,单号的腰牌,只能在单日使用,双号腰牌在双日使用,以大同新历为准。不得把书借走,只准在藏书楼里看。腰牌使用期限,持续到会试结束一个月。腰牌必须归还,若有遗失也须报备,否则今后别想做官,考上状元都给你取消功名。”
还有这种好事儿?
李及秀欣喜道:“新朝新气象,陛下还是善待士子的。”
“是啊,”张兆庸兴奋说,“听说翰林院、钦天院的藏书,很多都是前朝的皇家藏书。搁在前朝,非得做朝官才能看到,哪会让咱们这些应考士子借阅?”
二人拿着腰牌,直奔翰林院而去,却见这里的藏书楼已经挤爆了。
无奈之下,辗转前往钦天院,此处的士子总算要少些。
李及秀随手拿起一期内部发行的钦天学刊,他已经自学了数学和物理,勉强能够达到中学毕业水平。可翻开这本学刊,却仿佛在读天书,许多符号他都不认识,各种术语也是头一次听说。
来到张兆庸身边,李及秀低声道:“贤弟,翻阅此书,愚兄觉得自己就是个蒙童。当朝的钦天院学者,一个个都在研究些什么啊?”
“谁知道?”张兆庸正翻着一本四海图志,在那儿看得津津有味。
四海图志的作者叫艾儒略,欧洲传教士一个,此书还是去年才印刷发行的。
张兆庸读完一个章节,笑着说:“极东之地,有大陆名叫阿美利加。其地皆番邦土著,亦有文明也。有那玛雅国人,也有印加国人,仿佛我华夏之上古。最稀奇的是,几百个西班牙人,竟能摧毁一个国度,将那国民都变做奴隶。”
“如此来说,西班牙皆强盗也。”李及秀说道。
张兆庸继续往下看,不久就惊呼:“此时的印度皇帝,竟是蒙古人的后代。”
印度就是天竺,天竺就是印度,音译不同而已。
李及秀说:“成吉思汗横扫天下,蒙古人自然遍地都是。”
张兆庸说:“今日印度之莫卧儿国,与西域的叶儿羌国,开国君主是一对表兄弟。他们被什么乌兹别克汗国击败,表哥带着千余残兵,南下建立印度莫卧儿国,表弟带着千余残兵,东奔建立了西域叶儿羌国。”
李及秀惊讶道:“天竺那么孱弱吗?千余残兵就能在那里立国?”
张兆庸笑道:“我大同天兵若去了印度,怕也能在域外另立一国。”
这两个传统士子,在钦天院的藏书楼里,连续看书大半个月,眼界完全被打开了,世界观几乎被重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