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君羡知道杨帆那恃傲的性子,知道劝也没用,只能冷眼旁观。
不用想也知道,此时皇帝陛下一定暴跳如雷吧!
要知道陛下是最要面子的,本来这个鼓就只是用来摆设用,现在居然被人敲响,这岂不是打了李二陛下的脸。
李君羡顿时暗暗担忧起来……
当杨帆被带到甘露殿的时候,三司主官已然端坐在李二陛下的下首处,只是神情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皇帝为何单独将他们喊来?
更主要的是,房玄龄、李靖几个大佬反而坐在了一旁,好像是旁听的学生似的。
大理寺卿萧瑀与刑部尚书、御使大夫暗暗对视了一眼,心中猜想。
难道是有什么案子办错了,被李二陛下抓住了把柄不成?
当杨帆与李君羡一前一后进了甘露殿,两人抬头瞄见端于高座的李二陛下正阴沉着脸。
刚想施礼,杨帆便听到殿中央的段志玄大嚎一声,指着杨帆使劲哭道:“陛下,就是这家伙把我儿废了,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随后,以头点地,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嘶哑雄壮,激昂澎湃,似有无穷无尽的狠意。
那一阵感天动地的哭声差点让房玄龄几人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嚎啕大哭,足以令旁观者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也许那哭倒长城的孟姜女,想必也不过如此。
杨帆直接傻眼了!
真的没有想到,一贯以温润君子形象示人的段志玄,飙起戏来简直不逊于后世的任何一位影帝。
那抽搐的肩膀,决堤般的眼泪,悲恫不已的脸色,委屈到骨子里的哭声,漂亮国欠他一座小金人。
杨帆瘪了瘪嘴,这老小子太无耻了吧?
先挑事儿的是你们段家,敲登闻鼓告御状的是我。
你一个老男人现在哭得这么厉害,给谁看?
如今抢了我的戏份,真不知羞啊!
作为冤屈者,应该是我哭才对啊。
杨帆却不晓得。
此时段志玄虽然有演的成分,但心里那是真的很委屈。
不说儿子段瓘被杨帆砍了一条手臂,如今即将要被发配三千里。
更何况另一个寄予厚望的儿子也被废,作为父母哪能不心疼?
更主要的是,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拜杨帆所赐。
突然见到这个罪魁祸首,当然嫉恨交加。
仇人见面当然分外眼红。
想要李二陛下狠狠的打杨帆的脸面,为他出心头的一股恶气,段志玄当然要哭得伤心一些,让李二陛下多一些同情心。
当初想要除掉杨帆,只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大将军之位。
谁曾料想,刺杀不成,反而连累了儿子,好歹他也是一军主将,如今儿子接二连三被杨帆弄成残废,跟杀了他有何区别?
段志玄自从成为高高在上的国公爷,何时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这时候脸面什么的,反正都已经被杨帆狠狠的剥了一层,剩下的一星半点干脆也不要了。
只要能弄杨帆,他已经放下了所有的脸面,所以才像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在李二陛下面前哭得肝肠寸断、我见犹怜。
段志玄这么一顿惊天动地的大哭,真让杨帆有些懵,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也跟着跪下大哭?
哭,倒没什么,关键是杨帆哭不出来啊!
特么的,虽然算到段志玄会搞幺蛾子,但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什么事都是你段家先挑起来的,还有脸在李二陛下面前嚎啕大哭?
但是杨帆也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段志玄这么一哭,便让人觉得是处在了弱势一方,很容易得到同情分。
更何况李二陛下本来就是一个念旧之人。
万般无奈之下,杨帆也只得跟着跪下,唔唔干嚎了几嗓子。
人家一个国公爷,都几十岁的人了都不怕羞,杨帆才十几岁怕个毛呀!
于是乎,一个国公爷,一个侯爷,一时间,在甘露殿内,哭声震天。
房玄龄和李绩坐在侧面,很清楚的见到杨帆一边嚎嚎干哭,一边使劲儿的揉着眼睛。
可惜眼睛都揉红了,却也没见掉下半滴眼泪来。
本来不言苟笑的李绩也实在是憋不住,只好抬手捂住了脸,他真怕笑出声来。
长孙无忌则是嘴角抽了抽,杨帆这小子也实在不要脸了!
人家段志玄是儿子被废才哭出声来,你小子蹭什么热闹啊?
正哭泣的段志玄也被杨帆这番操作惊掉了下巴,一时间反而忘记了哭泣。
真没想到,其他算计不到这小子,现在连装可怜也比不上,心头真是窝火的很!
萧瑀几人则是一脸懵逼,几人刚刚被李二陛下叫到这里,还不了解情况。
难道是看两人比惨吗?
看着下面跪着卖惨的两个家伙,李二陛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真把他这甘露殿当成哭丧的地方?
实在是太晦气了!
顿时气得眼前一阵发黑,怒咤道:“杨帆你还要不要脸了,人家褒国公的儿子让你废了,而你屁事没有,又有何冤屈在朕面前痛哭流涕?”
“况且,登闻鼓岂是能随便敲的,如果今天不给朕一个说法,看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朕的刀锋利。”
杨帆止住哭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得,被发现了咱也不装了!
爱咋地就咋地。
不过脸色该装还是要装,于是抬起头来,委屈的说道:“陛下,非是微臣想要教训褒国公的公子,实在是段瓒做得太过。”
“微臣真没想到作为拱卫京城的左卫领军,段瓒在未得到圣旨的情况下,居然敢在京城内纵兵,这已触犯了大唐律,按律当诛!”
“况且,段大郎率领手下擅自包围微臣之府邸,将微臣的护卫打伤,要不是微臣还有几分武艺,可能被那帮家伙给打死了。”
“段瓒仗着自己左卫将军的身份,恃强凌弱,想要将微臣往死里弄,微臣眼看就要活不成了,怎能不奋力反抗?”
“不过微臣仍然谨记大唐律法,并不敢全力施为,甚至还先警告对方几次。”
“可是段瓒家世显耀又有兵权在手,微臣一个文官,又没有祖辈荫护,唯恐被打死,只能奋力反抗。”
“在惊慌失措之下,哪知一个不小心砍掉了对方一条腿。”
“真没想到褒国公是非不分,又是如此护犊子,反而反咬一口诬陷于微臣。”
“一想到这儿,微臣就心惊胆战,不得不敲响登闻鼓,请陛下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陛下英名神武,乃是干古名君,应该不会因与褒国公的私情而治臣之罪吧?”
李靖此时也睁开了眼睛,忽然发现杨帆这小子一身都是优点,就说这口才,满朝文武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刚刚之所以帮着这小子一把,是觉得这小子在军事上的建树不错,想为帝国留一个好苗子。
哪知道这小子自己都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简直就是一个鬼才。
而段志玄则彻底傻眼了。
这小子屁事没有,却把自己说的凄惨无比,实在是太狡猾了。
更主要的是,这小子拿住了李二陛下的命脉。
直接说如果李二陛下要治他的罪,就是因为与自己的私情。
如此一来,李二陛下哪敢在维护他段家。
正想出言反驳,却见李二陛下沉声喝道:“好了,既然你敲响了登闻鼓,此事的是非曲直便由三司会审。”
“朕已把三司的主官请来,让他们发表各自的意见,朕再做最后的裁定!”
段志玄一下子慌了。
本来就是为了让李二陛下看在旧情的份上独断专行治杨帆的罪。
哪知让三司参和进来,他还玩个毛啊?
本来就是他儿子段瓒带兵前去闹事,属于无理的一方。
可是李二陛下说得也没错。
既然杨帆敲响了登闻鼓,三司参与进来也符合大唐律例。
如今只能祈祷三司这几位能够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偏袒一下,若不然……
段志玄不敢想下去!
杨帆这混蛋也实在太阴险,太狡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