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到了这里了……”
看着樵夫下山,郝健思忖了一阵,这才从记忆深处找到了这方山脉的信息。
“既然来了,就上山瞻仰一下前人的遗迹吧。”
于是,郝健缓步上山。
没多久,他来到了一座小道观前,很是破败,杂草已经一人高,长得郁郁葱葱,显然已经荒废了好几年了。
观前有一株古松,树干粗壮虬结,主干中空,叶子却大部发黄,显然快枯死了。
旁边有一块菜地,早已被荒草占据。
还有一架葡萄,藤蔓干瘪,只有两三串青色的葡萄。
没有宏伟的道宫,没有漫山遍野的药田,甚至没有留下道统……
但郝健却知道,这道观里的老道士修为境界高的离谱!
这才是真正的返璞归真,神圣于山无人知。
走进道观,很是寻常,一个蒲团,几件破道袍,一根拂尘,别无长物。
仅仅这些东西,数年过去,也已经破破烂烂。
平凡的道观,甘于平凡的老道士,生前无名,身后也无名,比《风云》世界的无名还要无名。
郝健站在空荡荡的道观中,闭上了双眼。
他能感觉到这道观没有什么灵气残留,就根本是一座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道观。
但偏偏,这里却是一名疑似大圣乃至准帝级存在的居所。
“田野藏麒麟,此真隐士也!”
郝健难得的没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来到道观后院,那里有一个不大的坟墓,没有墓碑,没有铭文,若非上面的草木还不是特别繁盛,甚至都不容易看出来这是一座坟。
站在坟墓前,郝健感慨道:“真难得啊!”
和《西游》、《封神》这类古典仙侠世界不同,遮天界这一类高武玄幻世界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力量崇拜!
很单纯的力量崇拜!
有法有术无有道!
除了极个别的存在,余者都是视人命为草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力量越强的人这样的特征就越明显。
帝尊、不死天皇乃至禁区苟延残喘的至尊们皆是如此!
而眼前这一抔黄土化去的老道士,虽然没有成道,甚至修为境界或许还不如盖九幽,比之至尊、不死天皇等更不可以道理计。
但郝健却从这位前辈的身上看到了“道”的存在!
不是道法、道韵,而是“道德”!
真正的大道,本就是上织道与德,下交法与理。
“和我相比,你才更像道德天尊的传人呢……”郝健半是尊敬半是感叹道。
黄土中没有尸骨,只有已经破破烂烂的道袍、发簪和鞋袜……
像是衣冠冢,但其实这是老道士临死前将自身化道了。
不是自毁身躯,而是秉承着“从天地中来,回天地中去”的念头,让自身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粒子都回归天地自然。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
深夜,郝健就这么盘坐在荒草满地的破旧道观中。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虫鸣之音不绝于耳,但却更显清净。
“这里的一切都深得‘清静无为’的要旨啊!”郝健升起了一种明悟。
曾经,他在太玄门拙峰的时候,感受到了李若愚以及拙峰的清净自然。
可即便如此,拙峰也好,李若愚也好,还停留在“有名”的阶段,比起这座连名字都没有的矮山、道观和静悄悄来又静悄悄去的老道士,显然还差了点意思。
万籁俱寂之间,忽然传来了一阵轻语。
“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郝健缓缓睁开了双眼,从开着的门户中看出去,那株半枯的老松下突兀的出现了一道身影。
虚空明月被乌云遮掩,令这方天地更加幽暗,突兀的有了点恐怖的味道。
身着古旧道袍,身材枯瘦矮小,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气质。
那道袍,与黄土坟中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木簪子都别无二致。
郝健心念一动,已经出现在老道士的身影前方,静静的看着老道士的身影。
平凡、普通……
“学得丹青近万年,人间几度变桑田。
桑田虽变丹青在,谁向丹青合得仙。”
老道士就这么轻声吟着,脚下轻轻的走着,仿佛看不见郝健的存在一般,与周围的黑夜融为一体。
清风徐来,乌云吹散,草木清香传来之际,老道士的身影却倏然消失不见。
郝健却也并不惊慌,他知道这不过是老道士曾经的画面,如今只是在某些条件下重现而已……
又过了几日,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郝健再次看到了老道士曾经的画面!
无边的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无尽的雷霆电光,而老道士平静的盘坐在雨中,张口一吸,漫天雷霆都落入了他的口中。
无论是地、水、火、风四象大天劫,还是交织出远古天阙的人形闪电,管你什么来路,我自一口吞之!
“沧海成尘几万秋,道化黄发长生愁。
一梦便是数千载,仙路崎区何处游。”
老道士盘坐在青石上,融于这天地夜雨之间,无有任何异象,却偏偏自有清静无为的韵味儿。
目视着老道士,郝健倏的有感,亦是开口吟道:
“刀剑随身不计年,是非非是万万千。
一人得道千万骨,半生贱名百世衍。
羽化青金尤为剑,竹杖芒鞋也悠然。
有人问我蓬来路,云在青山月在天。”
吟咏之间,郝健陡然间仿佛进入了一种难言的境界,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周围天地于无声无息之间变得无比幽暗。
老道士忽的站起身来,向着这边走来。
目光相对的瞬间,两人仿佛穿越了时光,出现了交汇。
老道士止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几分欣喜,就这么于郝健对视着,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