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夏王称帝,我支持。”有人放下茶碗,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也支持,这天下该变一变了。”又有人说道。
年轻士子目瞪口呆。
他挑起话头,只不过想发发牢骚,博取别人的附和与支持。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商徒怎么这么不要脸,居然支持改朝换代?还要给夏王立生祠?当成你们商家的祖师爷之一供奉了是吧?
“你们……你们……”年轻士子结结巴巴,道:“大唐享祚二百余年,人心所向。”
他这话一出,商人们都笑了。
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很多人是武装行商,敢打敢拼,对天下的局势有一个较为全面的认识。如今的大唐,不是夏王称圣,就是梁王称帝,或者多人各帝一方,称孤道寡,不会有别的结局了。
唐室,人心当然还有,但也只是习惯罢了。比如人们习惯去长安考学,习惯将重要桉卷送到长安刑部,习惯送乐人工匠去京中值役,习惯上供……
但这些事也都在慢慢发生改变。
这天下,和十几年前已经大不一样了。十几年后,肯定和如今也大不一样,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赵成没有笑,而是密切观察,默默思考。
如果夏王称帝,就关西的商人阶层而言,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对情绪。他们有钱,有人脉,有见识,有私兵,力量还是不容小觑的。
经营关西这么多年,商人大受其利,夏王终于得到回报了,可喜可贺。
……
第二日,赵成被召入了龙池宫。
女史赵姝将他引了进去,然后便退下了。
赵成客气地行礼作别。
赵姝是赵俭的孙女,之前在郡王府当侍女,如今当了龙池宫女史,在尚宫封大娘手下做事。严格来说,赵俭与秦州赵氏只能说有渊源,真谈不上是亲戚。
但正所谓富在深山有人知,天水赵家发达了,各地赵氏分支都来攀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赵光逢家在京兆府好几代人了,与秦州赵氏基本断了联系。当初上位,还不是靠了“赵贵妃”的提携,大家叙一叙辈分,都是亲戚,你好我好大家好。
“来啦?”会面的地点是演武场,邵树德赤着上身,刚刚锤炼完武艺,见赵成进来,也不急着更衣,随口问道。
这是把你当自己人了,赵成当然明白,快步上前行礼。
“坐下吧。”邵树德说道。
尚服裴氏仔细地替邵树德擦拭汗珠,女史站在一旁,不敢帮忙。
“陈许赵氏,可否与他们攀攀亲戚?”邵树德问道。
裴氏这娘们太懂了,太会了,她干活的时候往往把白皙幽深的胸口露出来,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喘息,手法与其说是擦拭,不如说是调情。
这女人!侍奉没几年,已经先后生下两个孩子了,照这样子,第三个也不远了。
“大王,陈许赵氏是在秦州陷蕃那会出走的。大中年间收复秦州后,赵犨之父赵叔文曾遣人回过一趟秦州,叙了叙宗谊,随后又断了联系。”赵成答道:“陈许赵氏以军功发迹,赵犨曾祖赵宾当上了忠武军衙将,其子赵英奇、孙赵叔文、曾孙赵犨三兄弟,世为陈许将校。某查过天水老宅族谱,没有录入陈许赵氏这一支,也不知百余年前是怎么回事。”
“有心了。”邵树德赞道。
陈许赵氏、京兆赵氏、邠州赵氏,没有列上去很正常。都分家过了,谁也不认识谁,若不是顾念祖宗,赵犨之父赵叔文都未必会回秦州看看。
“秘密遣人去许州,拉一拉关系。”邵树德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赵,都是天水老祖宗的后人嘛,分家过才百余年,叙一叙宗谊,列一列族谱,都是一家人。可懂?”
“明白。”赵成躬身应道。
“赵珝若能投我,赵氏仍任许州忠武军节度使。”邵树德许诺道:“说话算话。”
“忠武悍卒,与蔡贼相持多年,天下闻名。若能助我攻灭全忠,还有更大的富贵。”邵树德又道:“事情做得机密些。我估计现在许州不好进,你们想想办法,我会让赵光逢协助你的。”
“遵命。”赵成应道:“全忠掘河,彷如掘墓,有识之士无不唾骂耻笑。便是心向全忠之人,也扼腕叹息,引为失策。如此人心向背之下,赵珝自当做出选择。”
邵树德笑了,道:“人心向背,确实有用。不过,若不是将士们奋勇作战,将梁军打得丢盔弃甲,这人心也就那么回事。好好做吧,赵氏的富贵,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