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间，清风拂过，却未曾驱赶走一丝酷夏的燥热。
陈天歌眼角微跳，只觉得一袭青衫随着那一缕不和谐的风踏入到了他的领域之中。
“高手！？”陈天歌凝语。
身为黑天宗【大天】级别的强者，根本无需过多的话语，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出于道的本能，陈天歌便知道，御妖司真正的高手来了。
眼前这个男人放一出现，松林，清风，大地……甚至落下的树叶似乎都以他为中心，环绕而生。
这样的境界绝对不是姜元和林小小这样的后起之秀可以比拟的。
嗡……
陈天歌眸光豁然凝起，衣袍无风自动，脚下一缕涟漪泛起，如叶落池塘，波及八方。
“这是……”
姜元和林小小面色骤变。
此刻，他们早已离开了那片黑松林。
眼前一座高山浮现，通体混黑，宛若一座丰碑伫立在大地之上，山顶处有赤霞升腾，仙家气象，万千变化，一道道雷霆孕育而生，不断闪烁出炫目的神光。
“永夜山！？”
姜元和林小小心中震惊。
道门六宗，其道场俱都来历不凡，乃是仙家府邸，洞天福地，占据天下六大气脉，夺天地之道韵，彼此相连，对于道门的发展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黑天宗的道场，便是永夜山。
轰隆隆……
黑山孤悬，天地仿佛都失去了光彩，无形的气场充塞乾坤寰宇。
姜元和林小小神情豁然一沉，如同坠入深渊，眸子里涌起深深的凝重与恐惧。
这一刻，他们视线之中，所有存在尽都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融入无尽黑暗，堕入那无边无际的黑天之中。
大日西落，黑天由此而生，永夜漫漫，无边无际。
那是恒久的孤独与绝望。
修行，道法，神通，境界，欲念……一切所有尽都包藏在无穷黑天之中。
嗡……
黑天尽藏！！！
如此可怕的景象如同烙印一般深入姜元和林小小的神魂，他们的身体再也动弹不得，体内的力量如潮水退去，渐渐消散。
“永夜山……我们来到了永夜山！？”
“黑天宗的道场距离京城有万里之遥……此人手段竟然可以转瞬挪移？”
姜元和林小小的内心在咆哮，在呐喊。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两眼相望，无济于事。
“心心相印，以虚照实！”
宏音滚滚，如惊雷响彻，振聋发聩。
姜元和林小小神魂颤动，眼前，那座古老的黑色山岳变得模糊起来，无穷无尽的威压也出现了一丝不和谐。
“这是……”
“心火灯诀……黑天宗的术法还是有点意思的。”
周道的声音越来越大，如从天上来，震怖在人间。
陈天歌勃然变色，他屹立在黑山之前，猛地抬头，便看见九天之上，盘坐着一道伟岸的身影，胸有五气，头顶三花，祥云缭绕，庆光相随，如天宇大宙，浑然如道，玄奥的意境扑面而来，压得黑山之上浮现出一道道裂痕。
“这是什么手段！？你到底是什么人？”陈天歌低声惊吼，再也没有了刚刚的从容不迫。
他的【心火灯诀】已经修炼到了虚空照实的境界，面对周道这样的高手，刚刚他甚至印照出【永夜山】的投影，借助黑天宗的神韵，以威杀人。
像姜元和林小小这样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住。
对他们而言，刚刚经历的一切真实不虚，心灵上的退转影响到了修为甚至是物质。
然而，陈天歌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两个小辈。
在他眼前，那位真正的御妖司高手竟然不受丝毫影响，或者说从踏足他领域的那一刻起，对方便已经勘破了他的手段。
道心归一，恒如不动，虚妄加身，永不退转。
非但如此，对方竟以类似的手段影响到了他的心灵，一缕投影入神魂，端坐九天之上的伟岸身影，直压得永夜山神威败退。
大日西落生黑天，落日终将跃苍穹。
无穷的黑天终将逝去，曾经落下的大日也将重跃苍穹。
砰……
天地破碎，一切所见所闻尽都化灭，好似墨水滴入水中，缓缓散开。
姜元和林小小有些恍惚，他们看了看左右，依旧身在黑松林间，满眼都是御妖司高手的尸骸。
至于周道依旧站在身前，陈天歌也立在远处，两人仿佛从来没有动过，刚刚的一切也如梦境，虚幻不实。
然而此刻，陈天歌的嘴角却是溢出了猩红的鲜血，眉心裂开，气息衰败到了极致。
“走火入魔了！？”姜元心头咯噔一下。
这位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道境强者竟然走火入魔了？
此刻，他体内的法力便如业火一般，煅烧着他的躯体，法力越强，痛苦越深。
这便是修行的业障，修为高深者，一旦走火入魔，劫数自然也更大，以往的神通便成为了灾祸。
武帝便曾说过，修行如磨剑，神通越强，剑锋越利，既可开前路，又能伤己身，各种取舍平衡，便是道。
“啊啊啊……”
陈天歌跪倒在地，抱着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如同野兽一般。
这样的痛苦如坠炼狱，剥皮抽筋，拔骨削肉……
“你……你到底是谁？”陈天歌咬牙吼道。
“这点道行可撑不起你的霸道，刚刚的狂劲哪儿去了？”周道立在远处，冷冷看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动弹一下。
噗嗤……
陈天歌闻言，怒击攻心，整個人蜷缩在地上，喷出一口老血，抱头的十指早已陷入肉里，一片血肉模糊。
“自恃神通，必遭反噬……你的修为还不到家啊。”
就在此时，一阵轻慢的声音在众人耳畔悠悠响起。
周道凝眸望去，一缕香火窜起，化出一位身穿道袍的男子，梳着道髻，发丝凌乱，微眯的眼睛仿佛没有睡醒，一副慵懒的模样。
“靳师兄！？”陈天歌看到了来人，失声叫道。
砰……
话音未落，那慵懒的男子一抬手，手掌如刀，直接贯穿了陈天歌的小腹，猩红的鲜血裹挟着手掌，从身后穿了出来。
“师……师兄……”陈天歌双目瞪大，简直不敢相信。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绕是姜元和林小小都变了脸色。
眼前这道士怎么回事？看着像是陈天歌的同门，怎么一见面便对自己人痛下杀手？
“你这点道行也岂能在元王面前卖弄？”
慵懒的男子眼眸转动，那似睡还醒的目光有意无意间扫过周道。
“元王……周道！？”
瘫跪在地上的陈天歌瞪大了眼睛，惊疑地看向周道，有些不敢相信。
他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将他随意拿捏的男人便是名动天下的元王。
“怪不得……怪不得我会败在他的手里。”陈天歌的意识渐渐模糊。
元王的名号在前，他的失败似乎也并非那么不能接受。
“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