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殿内,清香缭绕,好似一条灵蛇凝而不散。
这是北方大雪宫进贡的【蛰龙香】,乃是以大雪山休眠三百年以上的“土龙”研磨成粉,加入数百种大药炼制而成。
蛰龙香不仅用料珍贵,制作也极为繁琐,秘法传承,三个月才能制成一线,历来只供宫中。
“朕记得当年还在潜邸的时候,皇姐最喜欢这蛰龙香。”秦皇轻语,平日里不显喜怒的脸庞也难得地露出笑意。
当年,他不过是个落魄不得志的皇子,兄弟之间也大都看不起他,唯有这位皇姐,慧眼识珠,待他极好,数次出手帮他渡过人生大难。
世人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
然而,秦皇对于自己这位姐姐却是颇有温情。
当年她远走京城,做了道姑。
秦皇曾经多次发下谕旨,传令各府诸城,打探其行踪。
“离京十年,陛下文治武功,天下盛世,已胜先皇。”秦白楚轻语,听不出半点久别重逢的喜悦。
秦皇轻轻一瞥,笑着道:“这里没有外人,皇姐叫朕乳名便好,朕还记得当年……”
“陛下!”
秦皇话语未绝,秦白楚便出言打断。
“时过境迁,许多事,许多人……都不同了。”
此言一出,下方一众宫婢太监早已吓傻了,有些个更是面色惨白,头压得极低,恨不能找条缝钻进去。
倒退十年,还没有人敢在这乾阳殿与秦皇这般说话。
“你还在怪我吗?”秦皇轻声叹息。
“陛下说笑了,陛下如今已贵为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我又岂敢怪罪。”秦白楚神色冷淡道。
话音刚落,旁边伺候的老太监忍不住侧目扫了一眼,嘴唇不仅哆嗦了一下。
自从秦皇登基以来,他还没见过有谁敢跟秦皇这般态度,不咸不淡,透着极为明显的疏离感。
天下众生,江山社稷,尽都掌握在这万乘之尊的手中,放眼宫中,哪个人不是极力巴结,尽力讨好?
就算是如今最为得宠的十三皇子的生母,宸妃娘娘在秦皇面前也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不敢有半分错漏。
像这样言语之中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简直闻所未闻。
可即便如此,秦皇也没有半分恼怒怪罪的意思。
“皇姐,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朕不得不去做。”秦皇轻语。
“你这次回来便是要跟朕置气的吗?”
“陛下说笑了,如今可不是当年在潜邸的时候,还能拎着你的耳朵给我捏腰捶腿。”
秦白楚提及往事,昨日光景,仿佛就在眼前。
秦皇闻言,展颜一笑,透着平日难见的温情。
“那时候,皇姐很照顾朕。”
秦白楚清冷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看向旁边桌案上的糕点。
“我已经十年没有吃过这燕茸酥了。”
“朕记得这是皇姐最爱吃的糕点,七天前,朕已经命御膳房备下了。”
燕茸酥的用料极为讲究,一块小小的糕点至少要用到三十多种食材,尤其是其中那金丝玉茸,需要用九节玉参孕养,七天才能采集两钱,只能保存十二时辰。
秦皇见着道姑拿起一块尝了起来,便生欢喜,脸上笑意更浓。
“还是当年的味道。”秦白楚追忆道。
“皇姐喜欢,朕便吩咐御膳房每天都做上一些。”
“陛下有心,这些年清秀寡欲,对于口腹倒是不似当年那般。”
秦白楚放下手中的燕茸酥,突然抬头道:“陛下,最近我打算去敕灵宫走一趟。”
此言一出,秦皇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皇姐……”秦皇眉头微皱,沉吟不语。
“怎么?敕灵宫乃是皇家祭宫,我去拜拜也很正常。”秦白楚淡淡道。
“皇姐若想敬香,大可以去玄天观,朕让司礼监去安排。”
“玄天观!?”秦白楚冷笑道:“难不成叶妙仙那个女人跑到玄天观去做主持了?”
“这些年,她坐在敕灵宫宫主的位子上倒是安稳得很。”
原本平淡的话语多了一丝冷意,好似秋水杀伐,荡漾人心。
乾阳殿内的气氛仿佛冰洁,旁边的老太监面皮直颤,暗骂自己为何如此倒霉,竟然今日当值,简直是祖坟冒了黑烟。
“你这次回来带着怨。”
“陛下,你应该知道我和周玄的关系,他死了,可是有人还活着。”秦白楚掷地有声,冷冷喝道。
话音刚落,下方的宫婢和太监跪了一地。
在宫中,那个名字可是忌讳。
秦皇面色沉重,深深看了自己这位胆大包天的皇姐一眼。
“你这次回来带着怨。”
“陛下,你应该知道我和周玄的关系,他死了,可是还有人活着。”秦白楚掷地有声,冷冷喝道。
话音刚落,下方的宫婢和太监跪了一地。
在宫中,那个名字可是忌讳。
秦皇面色沉重,深深看了自己这位胆大包天的皇姐一眼。
“你今天的话实在太多了。”
秦皇的声音透着异常的沉重,眼中闪烁着迫人的寒芒。
“陛下不是想知道我这次为何回来吗?”秦白楚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秦皇眉头皱起,沉默不语。
“我这次是回来算账的。”秦白楚冷冽的目光好似刀兵交错,透着凌厉杀伐。
“当年凡是出手的,谁也别想跑。”
“他死了,便要有人陪葬。”
“放肆!”秦皇一声暴喝,终于忍受不住。
下方,那些跪了一地的宫婢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这样的雷霆震怒已是许久难见。
秦白楚站起身来,退了几步,行了大礼。
“陛下乏了,臣妾告退。”
说着话,她青衫浮动,转身走出了这巍峨庄严的乾阳殿。
秦皇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目光深沉如渊,却不发一言。
就在此刻,旁边一位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凑上前来,很是识趣地递上清心镇气的香珠。
“陛下,长公主常离宫中,礼数都不周全了……”
小太监号着秦皇的脉,试探地说道。
此言一出,旁边的老太监面色骤变,赶忙摇了摇头,使着眼色。
可就在此时,秦皇猛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怒目而视。
“以奴议主!狂悖!妄言!”
秦皇暴喝,真龙之威尽显,吓得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奴……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拖下去,杖毙。”
秦皇一声令下,两名宫卫上前,架着那小太监便往殿外拖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小太监哀声求饶,面色白如帛纸。
秦皇无动于衷,乾阳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很快,那小太监的呼号声越来越远,直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