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纵使有心贪功,也需在不误事的前提下。
敢死兵乃是孙权投入无数资财与心血打造的,与解烦兵并称为江东精锐,战力超群。
诸葛恪想以本部独自灭之,并非易事。
甚至还会弄巧成拙。
毕竟,他部士卒虽多,但终究成军时日尚短。与成军十余年、参与大小战事近百的敢死兵相较,委实云泥之别。
但诸葛恪不这么觉得。
彼韩综者,以欺诈驭下、以残暴邀宠,不过寡廉耻不知恩义的跳梁小丑罢了!
他若想斩之,只需略施小计即可。
是故,在将濡须水西侧七宝山一带的地形细细专研一番,以及结合斥候探析到韩综部的位置分析,大致推断出了其行军路线后,便将本部的各营将主皆唤来,问曰:
“尔等旧日为黎庶,自安于山泽中,曾与敢死兵战,不乏宗族父兄死丧者。今彼随叛将贼子韩综而来,尔等若愿死力,我便容尔等复仇,将之灭与此地!事成,君上赏功赐资财与田亩等,我分文不取,一概分与尔等。若尔等不欲孤军而战,我便禀于君上,合诸部之力而破之。不知尔等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山越诸营将主皆感恩,声称愿死力。
激励将士敢战后,诸葛恪乃道出所思之谋,分司各营与战职责。
而被曹叡所遣的韩综,并不知道自身已然成为别人建功立业的冀望。
相反,他对战局的了解依旧停留在濡须坞守备虚弱的印象中,且还在为被曹叡当作先锋而沾沾自喜。
入魏以来,他不辞辛劳频频侵扰吴境,不就是为了彰显自身可攻吴之利,以期得到雒阳庙堂与天子曹叡的器重吗?
如今被倚为前驱直捣江东命门,战后论功行赏,首功非他莫属!
官爵升迁以及日后见信,必不可免也!
如此,他如何不心喜呢?
不过“行百里者半于九十”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战事凶险,在没有为雒阳中军辅路开道、达成大军疾袭濡须坞的战略目的之前,万事皆存在着变数。
故而,行军于途时,他约束士卒不可因贪口腹之欲而射杀鸟兽,更不可起淫掠之念而沿途侵犯藏在山泽蛮民落邑等等,以免走漏了风声而泄漏行踪。
但在有心算无心之下,一切都是徒劳。
待他进军至七宝山西侧,藏身于山谷中歇疲时,早就依仗惯于翻山越岭的山越精兵设伏在侧的诸葛恪,号令各部齐进,将山谷各个出口都给堵住了!
得报,韩综大惊,满腔的未来冀望瞬息间冰消雪融。
既然彼江东突如其来将他困于山谷,必然是早就洞悉了魏军攻打濡须坞的意图,他还作何期待!且他知道一旦战败被江东所虏,自身将迎来什么结局。
是故,他当即身先士卒,帅厉麾下敢死兵决绝突围。
然而作全准备的诸葛恪,岂能容到手的功劳离去?
见韩综决死突围,他同样将将旗立在山谷口督战,亲自执鼓激励将士死战。
两军皆舍生忘死、寸步不让。
但吴军终究是占了地利与士卒更众,且是设伏功成一方的士气正锐,饶是韩综数次亲自登锋履刃、身披数创都无法突破重围。
只得暂退入山谷内,让士卒休整后再作突围之念。
然而,他没有机会了。
敢死兵,是孙权从江东各郡县选拔骁勇者组建的,兵卒的家小皆安置在吴地。而昔日韩综叛吴入魏时乃在武昌驻军,随行者仅是其父棺木以及母族的男女老少。此事后,江东有司禀孙权,将敢死兵的家小依律追责,世代皆罚为军奴。
诸葛恪便是基于此,趁着韩综攻势消弭时,让将士们齐声招降,声称昔日叛逃罪在韩综,孙权亦仅是想诛首恶而不责众。若是敢死兵们将韩综诛杀、提首来降,他便免众人从叛之罪,且会向孙权进言,为他们家小求免世代为军奴的命运。
敢死兵成建十余年,在江东时便深受孙权厚待。
当日从叛,不过是被韩综所诓骗罢了。
且入魏后他们常被魏国其他部署所排斥,正值被困死地、突围无果时,得了诸葛恪劝降之言,做出的选择便可预知了。
毕竟韩综为人贪鄙,不如其父韩当多矣!
亦不能得敢死兵之心。
日暮造饭时,敢死兵诸营将主密谋,将韩综及其左右皆杀之,提其首诣诸葛恪而降。
得报,诸葛恪大喜过望。
先是好言安敢死兵诸人之心,且赐下酒肉等物以示诚意。
待他们信以为真、放下警惕之心后,是夜集各部山越精兵骤然杀入山谷,将弃械而降的敢死兵尽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