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令司马懿每一次听罢沉默的时间愈发持久。
甚至一度怀疑李简所答不实,乃在故意欺罔视听。
自然,这个念头仅是一闪即逝。
甫一召见李简时,他便隐晦的试探过李简离桑梓赴中原的目的了。
如问及李简为何行刺郑璞时,彼答曰:“受人恩惠,当有报之。义之所在,死生无念。”
如问及李简为何选择赴中原游历时,彼答曰:“简有刺汉将之举,虽郑子瑾释之,然终不可免罪,留在桑梓不过是拖累宗族亲友耳。若简只身远离,宗族后进若有成才者,或可忝为僚佐,扬门楣之声矣。”
最重要的是,司马懿还以言谓李简,意将他辟入大将军府为僚佐。
但李简不假思索的回绝了。
曰:
“凡人材有长短,不可强成也。简不过一儒生,既无经国之略,亦无安邦之勇,此生无有仕官之念,愿奉先贤之言、考先儒经训,以诗书为乐,以德行自守。若辞世之前,能博众家之长注经义,为后人留一言半语,便是不负生平矣。”
这样的回答,让司马懿无法将李简定为逐利之徒。
天下纷扰数十年,令大多世人变得汲汲营营。
如这种入大将军府的机会,乃是可遇不可求的,亦是许多人无法拒绝的。
但李简回绝了,亦意味着彼要么所谋极大,要么果真如那些安贫乐道的隐士般,选择在纷扰的世俗中独善其身。
是哪一种呢?
司马懿无法骤然下定义。
是故,他便选择从其愿,让官府给予了李简通行的文书,遣人暗中观其言行,等不断流逝的时间给出答案。
对,司马懿怀疑李简乃是巴蜀的奸细!
就如隐蕃一样。
隐蕃,青州人,能言善辩。
被天子曹叡秘密召见,令诈降叛入吴国。
图谋取高位,以便伺机陷害、离间大臣,挑起吴国内斗。
但可惜的是,隐蕃才潜入吴国一年有余,便因为担忧王凌被孙布诈降所骗而仓促起事,事败被杀。
李简能说动刘豹徙归朔方且以兵马奉魏国,可见其口才不差。
且他曾为报恩而舍身行刺郑璞,如此品质素受世人所赞赏,入了中原之地后,亦不乏权贵邀为座上客。如此,他便是有了挑拨离间魏国大臣的机会。
再者,尹奉一言之恩,李简都舍命以报了,彼疤璞不杀之恩,李简安能不图报?
司马懿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只不过对于他而言,李简终不过是一个小人物,且还是不愿步入仕途之人。
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淮南的战事吸引走了。
仲冬十一月了。
淮南的战事也迎来了些许变化。
择取了中书侍郎王基筹画的天子曹叡,并没有迎来所期的战果。
十月中旬时,已然赶至且修养十余日的雒阳中军、雍凉夏侯霸部以及乌桓突骑等,在曹叡的一声令下开始了对庐江郡发动攻击。
骚扰吴国困守寿春大军粮道的乌桓突骑与虎豹骑,进展很顺利。
寡骑的江东面对来去自如的骑兵几乎无解,唯有调动了大量的兵马来护送粮秣转运。
但夏侯霸部的进展则是不利。
屯兵在武昌的吕岱,以水军顺流进入了彭蠡泽截断了寻阳与皖城的连通。
亦令夏侯霸投鼠忌器。
因为若是他执意兵临皖城,后路将会被吴国水军断掉,攻打不下城池,将会面临孤立无援的全军覆没。
故而,他唯有停留在寻阳县休整,等待雒阳中军临皖城后再进军。
不管怎么说,他这路乃是策应的偏师,无论兵力还是职责都并非是独担大任。
然而,雒阳中军的进展比他更不利。
仅仅是进军到舒县的硖石口,便止步不前了。
盖因江东对魏国将犯庐江郡的筹画早就有所准备。
不仅将舒县一带黎庶与屯田兵家皆徙走,还将城池焚毁了。
且留在濡须坞的孙权,亦在水军的护卫下进入了巢湖,每日派遣舟船视察与硖石口相对的无强口。意图很明显,他在等魏国主力跨过舒县兵进皖城,然后再以大军占据硖石口与无强口,重演昔日的石亭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