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硛
魏军只要出了山道,哪怕是警觉了汉军的设伏,仓促之间亦无法再返身挤入逼仄的山道归去了!
亦会皆作了强弓劲弩下的亡魂!
再者,丞相还让吴懿分出数百人,攀上斜谷南口的两侧山脉。
待魏军遇伏后想再逃入斜谷时,将山石树木推下断道。
如此设伏,必可功成!
至于为何仅是意在灭魏军前部嘛........
丞相只是想让司马懿知汉军兵锋之锐、令其以后不敢轻易入寇,没必要贪多而增士卒伤亡。
“确如子远所言。”
闻言,丞相冁然而笑,“不过,谨慎些亦无过。且临阵之时,不管敌来与否,将士理应时刻怀有戒备之心。”
“善!”
当即,吴懿拊掌而赞,“丞相防微杜渐、所虑深远。愚钝如我,不可知也!”
“呵呵~~~”
丞相轻笑摆了摆手,正想说些什么,却是被一声传报打断了。
“报!”
这次来的斥候,乃是从斜谷出来的,“禀丞相,逆魏追击之势已然放缓。孟监军与张将军皆以为,彼有止战归去之意!”
嗯!?
司马懿竟不追了?
彼已然将至斜谷南口,至多半刻钟便可入伏,为何陡然止步不前!
莫非,乃是伏于山道两侧之上的士卒,隐蔽不善现出踪迹,被敌所探悉乎?
甫一听闻,丞相与吴懿不由对视了一眼。
亦从彼此眼眸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还请丞相稍候片刻。”
吴懿连忙行了一礼,沉声说道,“我这便遣人去察看,看是否伏兵被逆魏所觉。”
“好。”
点了点头,丞相无有别言。
但不等吴懿遣亲卫部曲赶去,斜谷中又有一斥候飞奔而出。
人未到跟前,声已至,“报!禀丞相,逆魏徐徐退兵矣!孟监军与张将军皆请命丞相,可否容将士返身追战?”
唉,果然!
昔克日诛孟达、阴袭辽东灭公孙,今继曹子丹后任雍凉都督、督十余万大军,可见司马仲达非是仰仗侍奉逆魏三世资历而登高位也。
或许,彼日后亦是我大汉复关中之劲敌也!
将魏军不再追击的缘由,归在司马懿洞悉了汉军可能设伏的将略上,丞相心中头上泛起如此思绪。
也做出了决策,对那传令兵嘱咐道。
“不必了。传令孟张两位将军勒兵止步,待魏军出斜谷后打扫战场,救伤卒敛亡者尸身归汉中。”
“诺!”
那传令士卒朗声而应,正想返身疾奔归去传令,但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因为此时吴懿亦急促出声,“丞相,我军士气正锐,不可令逆魏从容离去!我愿亲率本部追击!若不胜,甘当军法!”
“不做徒劳之事了。”
丞相略微摇头,语气有些怅然,但亦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战机已失,多争亦无益。子远,且去让设伏的将士归阵罢。”
“诺。”
须发皆白、满脸沟壑纵横的吴懿拱手而应。
心中的失意让他转身离去时,背影有些落寞,脚步亦很是沉重。
亦让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的丞相,倏然间想起如今大汉军中的将率,吴懿乃是最年长者了。
而且,年齿也与昔日赵云病故时相当矣!
今他无机会临战。
而待到大汉休养生息、历经数年的蓄力,终可发起复关中之战时,恐他已经等不到了......
就如昔日赵云一样,连复凉州之战都没有等到。
唉........
不由,丞相心中悄然一声叹息。
倒不是觉得方才回绝吴懿提议的决策有误。
而是感慨着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或许,可趁着此战的录功,尽可能让大汉诸多为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奋不顾身的老臣们得些许籍慰罢。
关中右扶风,斜谷口。
依令将所有麾下士卒都撤出斜谷的牛金,让部将领士卒们归营地,自身则是带着数个扈从策马往长安的方向疾驰而去。
方才寻了后军的袍泽,他才知道司马懿竟往长安去了。
且还下令关中各部立即归驻地,不得在北原逗留。
如此调度,令人匪夷所思。
但牛金无心思虑这些。
他如今一心就想着追上司马懿,问清楚为何突然下令让他止住攻势、全军退出斜谷。
明明至多半刻钟,他麾下将士就可以冲出斜谷、不再受限于地形可与逆蜀正面交锋了!明明逆蜀丞相诸葛亮的大纛在望,只需一个突袭便可有立不世之功的机会了!
但偏偏这时,他竟是迎来了撤兵的将令!
奋勇追了数十里,将士死伤无数,尽作了徒劳。
岂有此理!哪怕是都督有天子假黄钺之信,又焉能擅退而误国家之功!
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牛金,心中尽是不忿。
亦暂时忘了尊卑有别。
一路疾驰追上司马懿时,径直一拱手,便很无理且以隐隐带着责问的语气而道,“我军追击数十里,丧损士卒无数!然而大捷在望之际,都督为何下令退兵?”
对此,司马懿没有恼意,亦没有作答。
只是面无表情的撇了他一眼,旋即将一直攥在手中的绢帛扔了过去。
呃?
牛金一时愕然。
待那轻飘飘的绢帛险些被秋风卷走,才忙不迭的松开马缰绳双手去捞。
绢帛不大,录字亦不多。
牛金展开一看,当即睁圆了双眼。
且是来回反复看了好几次神情犹不信,却又不敢不信。
盖因这是天子曹叡的亲笔书。
所言关乎淮南的军情:合肥新城已然被贼吴攻陷!寿春城被贼吴大军所困昼夜而攻,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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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汉书·地理志》右扶风武功县,斜水出衙岭山北,至郿入渭。《方舆纪要》卷55郿县衙岭山,褒水出其南,斜水出其北,雍梁之间称为阻隘,俗谓之马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