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前番出使的邓芝、费祎与宗预等,郑璞与陈祇终究是比孙权小了一辈。
故而,在正式以国使会面之前,诸葛融声称设宴广邀江东俊才同乐,不仅是诸葛恪先前盛赞郑璞才学之故,其中隐隐有孙权令人先行察看品行之意。
对此,郑璞自是了然于胸。
随入诸葛府邸后,郑璞先将丞相的家书与诸葛乔托寄的物品转与诸葛融罢,便趁着暮食为到之前,将副使陈祇请来屋内,笑颜而谓,“奉宗,我久在行伍中,行举粗鄙且才学有限,你家学渊博、才高且身具多术,翌日与江东俊才共宴时,便能者多劳了。”
这是让系出高门的陈祇在那些江东才俊以经义纠缠时,代劳与之虚与委蛇的意思。
“子瑾谦言矣。”
一路熟稔,已经可表字相称的陈祇听罢,便冁然而笑,“以子瑾盛名,安能以学浅谓之?不过,我忝为副使,当有分忧之责。届时江东才俊若邀与共论,我且献丑于前,子瑾美言在后罢。”
不愧乃长袖善舞之人啊!
言辞令人如沐春风,难怪如今成都上下皆称赞他乃时之彦士。
心中带着感慨,郑璞笑颜谢过。
然而,他却是白白担心了。
除了是夜,素来喜书法的诸葛融前来讨要瘦筋体笔墨外,第二日的宴席无人有探讨经学或诗歌辞赋的雅兴。
不知道是孙权见大汉复凉州而江东屡番征伐寸土未得,还是听闻郑璞有筹画之能的干系,此番安排与宴之人,要么已然掌军,要么日后必是兵权在握。
如朱绩(施绩)乃吴车骑将军朱然之子,已然袭承了从父朱才的本部兵马。
如吴卫将军全琮之子全绪、前将军朱桓之子朱异,如今虽身份为郎,但依着孙吴兵权父死子继的类分封制军制,未来必然掌握军。
最令人侧目的,乃是张昭的长子,早就统兵多年、常被授予督领偏师张承张仲嗣。
当诸葛融引见他时,郑璞心中还颇为诧异。
因为张承与诸葛瑾乃是同辈人,无论年纪还是官职,皆不应来参与这种宴席才对。
不过,后来得知张承的续弦乃诸葛瑾之女,且其在江东素有可甄识人物的美名,便也不奇怪了。
唯有吴丞相顾雍之子,中庶子顾谭非掌军之人。
但他很早便被孙权遣为太子孙登的僚佐,日后如何也难以断定。
或许,若非陆逊长子早夭,如今亦应在座吧?
在诸葛融引见诸人时,郑璞一边行礼口称“久仰久仰”、“幸会幸会”等言辞,一边在暗中腹诽着。
盖因从与宴之人的籍贯中,便可知道昔日随孙策开创基业的元勋与淮泗人士后辈子侄,居高位或被寄予厚望者已寥寥无几!
亦可谓,如今的吴国,绝大部分权柄已在江东豪族手中矣。
难怪江东之地,每岁都有叛乱之事发生。
画郡县于将率养兵、为得世家豪族助力而纵容其权势,民焉能不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