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道,城西十余里。
从高山融化的雪水汇成涓涓细流,蜿蜒入大夏河,让原野变成青青绿绿。
河畔已然废弃的破亭外,草地上被打扫出一片干净的空地来,燃起了火堆,架着一只扒洗干净的羊羔。火舌不断舔着肥美稚肉,让油脂不断滴落在红白相间的炭火上滋滋作响,不停的泛起缕缕青烟。
将香味弥漫在人儿的鼻息间,令人不由口舌生津。
火堆前有两三个侍从打扮的奴仆伺候着,时而转动羔羊让火舌舔得更均匀,时而添加些枯枝让火势保持不淡不燥。
有二人正席地而坐,拿着皮革所制的酒囊慢饮,笑语而谈。
他们便是如今烧当种羌的王,芒中与注诣。
容貌虽不类似,但打扮却是无差。
如二人的脸庞都颇为黝黑,两颊皆隐隐有些枣红。
环金箍饰额前,将有些粘结成缕缕的发丝披在双肩上,身披华丽大毡,腰系束带以及侧别短匕。那束带与刀鞘外,皆装饰着红绿琉璃玉石等物。
曾经温饱得续便欢欣的羌人,历经数百年汉家礼仪的熏陶后,也有了上位者生活奢靡的习俗。
唯一与下位者类同的,乃是他们身上隐隐约约有股味。
那是长久不沐浴,以及圈养牛羊而居的独有味道,亦是尚未脱离游牧基因的印记。
想将之以文教融入我汉家衣冠,非一朝一夕之功也!
甫一至火堆前,便被此味道拨弄鼻息的郑璞,心中便暗道了一声。
随后,便笑容满面的拱手作礼,口出寒暄之言。
或许,乃是利益共同的干系,双方的初次谋面颇为融洽,分食羊肉及酒水时言笑晏晏,犹如久别重逢的知交友朋。
对于大汉主动筹画的如何出兵,也皆称善。
郑璞前来此地之前,便与丞相商议过如何攻伐河首唐泛的调度。
乃是让郑璞的部将狐忠,领着本部板楯蛮前往大夏河南岸立下营寨,且马岱领西凉铁骑入河首大肆扰境,将唐泛的兵力皆吸引过来。
让其他河首之北与西的防备变得薄弱,让烧当种羌可顺利进入河首。
如栖息在湟水河谷的羌王注诣,可让族人一举从积石峡杀入河关县;如盘踞的西海的羌王芒中可趁势从白石县杀入枹罕。
但定下了出兵计划后,如何分配战获的方面,却是产生了分歧。
羌王注诣还好。
因他部落族人皆在逆魏刀兵之下,仅敢偷摸出兵千骑助战,是故对战后的利益无有多求,但求大汉蜀锦茶叶能如期供给,以及族人走西海往河西四郡的道路可畅通无堵即可。
而羌王芒中,则是贪心了些。
在丞相的授意中,灭了唐泛之后,河首之地归他种族部落前来栖居,而战争的俘虏以及三县的人口皆归大汉所有。
至于战获的牛羊战马及资财等,则是对半作分。
然而,羌王芒中还想染指战场的俘虏以及当地的人口。
“汉军仅出兵千余骑,我族却要出兵以万计,且要攻城掠地,伤亡必众多。若如不能取俘虏分配给各部小帅,恐人人皆以大汉过于贪婪,日后难倾心依附。”
他是如此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