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风从容道:“普天之下,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肯来的人更少,若你受人之托,那这人只可能是沈天云。”
锦衣少女摇了摇头道:“我若说不是呢?”
袁少风耸了耸肩,淡淡道:“那便恕我愚昧,还请姑娘赐教。”
锦衣少女抬起似水双眸,凝视着他片晌,轻叹道:“唉,你猜得不错,确实是沈大人。”
袁少风象是早已预料到,神色自若,问道:“他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锦衣少女简短地道:“他让我放你出去。”
袁少风怔了怔,微皱剑眉,轻轻一叹道:“原来如此,他是否有事委托于你,而那件事指名要我出马,对吧?”
锦衣少女娇躯剧颤,既惊又疑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袁少风笑了笑道:“其实这事并不难猜,若他只是要放我出去,那必会亲自前来。反正都等了三十年,哪怕他分身乏术,也可择日再来。”
锦衣少女俏脸一寒,抿唇道:“我以为我了解他,但其实我不了解他。”
袁少风淡然一笑道:“了解一个人不见得是好事,因为你也会看到他的缺点。有时两个人当不成朋友,便是因为小小的缺点。反之,纵然彼此不熟识,提酒高歌,享受当下,曦阳升起后便各自散席,也未尝不是好事。”
锦衣少女面色忽沉,冷然道:“你被关了足足三十年,想法还如此豁达,委实难能可贵,但这得要你真待了三十年才算数。”
袁少风笑道:“哦,此言何意?”
锦衣少女秀目微张,明眸之中,突地现出一丝锐气,瞪着他道:“你看上去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身上衣物又如此干净整洁,有条不紊,绝不象是长年待在阴冷黑牢之人。一个人若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绝不会像你这般明亮。”
袁少风怔立当场,半晌之后,他微笑道:“不错,我确实没有一直待在这里。”他从腰间取下羊皮酒囊,伸手一捏,一线酒水自囊袋中溅射而出。酒箭入口,喉间渐热。他转过头来道:“这里除了几条瞎了眼的鲤鱼,连野菜也见不到半株。若我未曾出去觅食过,只怕如今早已饿死在这洞窟里。”
锦衣少女目光射出惊异之色,大奇道:“传闻黑牢乃无坚不摧,无论身处内外俱不可撼摇,除非有人开启石道,否则里头的人绝对踏不出去半步。”
“世上本没绝对的事,就算真有其存在,你也不能断定。”他环目一扫,笑了笑道:“你可知道设计这黑牢的人就是我,连我都没把握说出绝对二字,你又怎能妄下断言?”
锦衣少女心头一颤,杏眼圆瞠,恍然大悟道:“难道这里还有其他的出路?”
袁少风仰首望去,游目四顾,长叹一声,自嘲道:“我当初设计这黑牢,本是想退隐自居,孰料阴错阳差之下,这里竟成为我三十年来的枷锁。”
锦衣少女歪斜着那张如花似玉的鹅蛋脸,柳眉轻蹙,露出不解之色,轻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你甘愿含冤吞罪,任人受困你于此地?”
袁少风睁大了眼睛,反问道:“你怎知道我是含冤呢?”
锦衣少女一双秋水剪瞳,水灵灵地凝视着他,轻叹道:“我看过你的纪录了,你当年一连犯下多起重罪,其中包含杀人放火、劫财掠窃、欺凌妇女甚至手刃同门,任一项均是死罪。但三十年过去了,仍未有证据将你伏法定罪。”
袁少风耸了耸胳膊,轻描淡写地道:“没有找到证据,不表示那人无罪。”此言不假,常言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锦衣少女若有所思,语气微顿,一字字道:“犯案地点相隔数百里,你纵使轻功再佳,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犯案。就算你真能折返也说不通。倘若你要谋财害命,烧杀掳掠,犯不着跑这么远,那只是徒增麻烦罢了。”
袁少风抬起下颔,笑道:“就因为这样?”
锦衣少女默然半晌,摇首道:“这不过是我个人的揣测,我既没有证据能证明你是凶手,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你不是凶手。”她目光灼灼,正色道:“但他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
她口中的他是谁?袁少风不用问也知道,那自是指沈天云。
袁少风嘴角轻扬,笑道:“说起来,我好像还没问你是谁。”
锦衣少女怔了半会,这才想起自己未报姓名。她轻咳了两声,秀目一张,挺起胸膛道:“我叫凌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