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如月瞥了他一眼,放下酒壶,轻吁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倘若前方是一处万丈深渊,寻常人必会会头,但若是后方亦是大火扑来,那又当如何呢?”
“莫非你认为凌战居心叵测?”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说得准呢?”
“你有何依据?”
“若我说是直觉,你相信吗?”
浪九鸦面色凝重,默然不语,剎那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但他又隐隐觉得凌如月并非是开玩笑,其事出必有因,绝非空穴来风。
便在他思索之际,忽然远处钟声大响,响彻云霄,罩定金乌山庄,彷彿整座山头都在剧烈晃动。
“这是怎么回事?”浪九鸦脱口问道。
凌如月眺望远方,脸色微沉,抿了抿唇,说道:“不妙,这是警戒的钟声,金乌山庄里头肯定发生大事了!我若没记错的话,我上次听见钟声响起,好像是鬼蝠大盗闯入金乌山庄。”
“什么!”浪九鸦心头一凛。
烈日高升,白雪渐融。
一向冷静的凌如月,难得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她柳眉紧蹙,施展轻功,足尖一点瓦面的边缘,腾升而起,逢屋过屋,遇墙翻墙。浪九鸦不惶多让,紧跟其后,两人相距约莫半丈,一同穿梭横巷,跨院而行,可谓是畅通无阻。
途中,凌如月拦下了几名行色匆匆的凌家子弟,稍加询问,却没想到对方一问三不知,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而已。幸好,不久后他们又找到一队人马,这些人虽然也不知道发生什麽事,却接到了命令,尽快前往凌文渊所住的别院。
如此一来,两人心中多少有个底,只要去了那里便可知晓答案了。事不宜迟,他们再度奔走,由于凌如月很熟悉这里的每一处,不到一会儿的工夫,两人已经来到了凌文渊所在的别院。
凌文渊别院相当宽敞,放眼望去,平台水池,小亭假山,一应俱全。不光如此,院子里的景色优美,小池两岸的石栏,挂满许多灯饰,点缀得宛若银花雪浪。一道铺得精美整齐的石桥贯通院子中轴,偌大庭院深阔至七百步,堪比地方权贵。
院外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院子里却静寂如死,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一两个人传来的啜泣声。这股氛围一时说不上来,总之十分吊诡,有一股令人窒息气闷的感觉。忽然吹来的劲风拍在树枝上,叶片沙沙落下,与里头的哭声错扰其间,更使整座院子笼罩在一股诡谲的气氛中。
凌如月四周打量,浪九鸦沉思立定,两人均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他们互看一眼,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约而同施展轻功,翻墙进入院子里。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院子中央,并未发觉他们二人闯入,至于挡在门口处的护卫虽有留意到二人,但看见其中一人是凌如月,便也没多说什麽。
只不过,这些人在看到浪九鸦的时候,不知为何脸上多了一份怪异之色。
两人走近数十步,浪九鸦这才发现方才听见的哭声,竟是凌文渊所发出的悲泣。
凌文渊一反以往咄咄逼人的强势模样,眼下正跪在地上,双手向前一伸,整个人趴伏在一大块血迹斑斑的白布上,脸上既有痛苦之色,亦有悲愤之情。
此外,两人注意到展世恶也在这里,他正蹲着身子,一手拉着白布,一手探了进去,彷彿在查找什么一样。由于位置恰好位在他们的正对面,故而他们看不见白布底下为何,也无法得知展世恶究竟在做什么。
只不过,向来察言观色的浪九鸦,望向放声大哭的凌文渊,心中隐隐有股不好预感。他印象中的凌文渊虽经常不掩愤怒,但事后还是会审时度势,不会轻易将自己弱小一面展示众人,如此毫无顾忌地宣泄抒发。然而,如今他却在众人面前将情感表露无遗,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能令他这样不顾一切?事实上,心念至此,浪九鸦心中多少也有了个底。
浪九鸦往旁一瞥,但见凌如月秀眉紧蹙,侧头凝思,眸子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显然与他心有戚戚焉,猜得八九不离十。
便在两人沉思之际,倏忽间,一道人影三步并两步,朝他们疾掠而来。浪九鸦转头一瞧,原来沈云飞出现在后方,不等自己答话,沈云飞凑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附耳道:“你怎麽会来这里,快与我一同离去。”
不过,就在沈云飞这句话刚说完不久,不远处的燕惊羽猛地回头,一双犀利的目光攫住了浪九鸦,先发制人道:“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这声音引来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回过头来,循着燕惊羽指的方向瞧去,发现浪九鸦的身影之后,多数人的反应先是一愕,旋即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尤以凌文渊最为激动,双目尽赤,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上去,双掌一探,似乎想杀之而后快。
咫尺之距,一柄长剑破空而至,挡在了两人中央。
长剑的主人正是凌若烟,她一双凤目盯着凌文渊,厉声道:“三长老,我能体会你的痛苦,但事情尚未确定,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住口!你非要袒护他是吧?”凌文渊气冲牛斗,怒不可遏道:“你身为凌家人却包庇外人,狼狈为奸,今日你若敢拦我,便是与其同罪,我凌文渊今日便要代替凌家将你这叛徒一同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