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葛道:“没想到我回来的时候,却突然遇到宫里的李全李大哥,我问他们一大群侍卫出来做甚么,不料他竟道,他是要去追捕杀害骆大人之凶手!”只听惊呼声此起彼落,许多人都在问着:“骆相爷去世了?”
老葛叹道:“不错,我又向李大哥多问了几句,才知大人早在十余日前去世。骆大人是一代名相,施了许多仁政,我好歹也有些武功,便跟李大哥一起过去看看,不料你们道那杀害宰相的凶手是谁?”一人道:“便是你手中的这少年?”老葛道:“容大哥见事还是一般准确。”
那当先说话的人急道:“这小子杀了宰相?那你又救他回来干嘛?”老葛道:“你觉得这小孩子能杀得了骆大人?后来我听他们对话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凶手是湖广煞星,这才合情合理得多。据说南大侠的儿子是他的帮凶,却作贼喊捉贼,胡乱动用武力伤了这孩子。”数人惊道:“南大侠之子?”一人问道:“南大侠有儿子?怎地从来没听说过?”老葛沉吟道:“我也没有。莫非那人正是冒充这身分,要害南大侠的声誉?”容大哥道:“不过你会救这孩子,主要还是因他与我帮略有渊源罢?也莫在此说这许多话,直接找帮主谈罢。”老葛应道:“这孩子留在这给你们照顾罢。”容大哥道:“让帮主连他一起见岂不更好?走罢,我和你一起去。”老葛道:“那自然是最好。”
秦砷心道:“这容大哥似乎聪明得很,我要篡他们帮主之位,可得对他格外留神,反倒是救我的老葛挺好骗的,居然全然相信我说的话,得率先拉拢他才行。”
走过一段静谧的区域,老葛敲了敲门道:“帮主,老葛有要事求见。”那容大哥听见“要事”二字,登时留上了心,暗想:“这孩子必还有其他秘密。”但听一个沉重的声音说道:“走,到花厅去谈。”说着开门声响,三人连同秦砷一起入了花厅。
容大哥道:“老葛,把这孩子放在地上罢,我看他早就醒了。”秦砷大惊,索性睁开双眼,笑了笑道:“真抱歉,偷听你们说这么多话。”却见眼前一人眉毛头发花白,脸上却几乎没有皱纹,精神饱满,红光满面,似乎只三十岁上下,道:“老葛叔叔,便是你救了我吗?小子秦砷多谢救命之恩。”说着挣下地来,一揖到底。
帮主笑道:“你叫甚么老葛?他不过头发白得比别人快,帮中兄弟本来称他“小葛”,也不知谁开玩笑喊他“老葛”,后来大伙儿竟都这么叫了。”秦砷笑道:“原来是葛叔叔,多谢葛叔叔。”帮主道:“旁边这位是容叔叔,是我们帮中的大智囊,也多认识亲近。”秦砷见他一身灰袍,约莫三十余岁,相貌温文儒雅,全身上下充满书生气息,目光却分外锐利,彷彿能直达秦砷内心最深处。
秦砷心中一颤,连忙笑了笑,施礼道:“容叔叔一眼便看穿我在装睡偷听,果然厉害的很!”说着顽童般地伸了伸舌头。
那老葛姓葛名孚,容姓书生模样之人则唤容倚马,与其弟容可待、其父容强皆为锲镂帮中人。然而父子三人之中也唯有容倚马喜读诗书,容可待与容强皆不大识字。
容倚马见秦砷毫不抵赖装睡之事,料他只是孩子心性想恶作剧,笑笑道:“你骗了这位葛叔叔抱你这么久,才是厉害。”
秦砷天真无邪地嘻嘻一笑,随即敛起笑容,朝帮主拜下,道:“晚辈姓秦名砷,自幼对雕镂装饰品很有兴趣,前阵子举家给人灭了,只剩我侥幸逃了出来。我因缘际会获得了贵帮“新欣镜”,也听说了贵帮的消息,有意投靠伍帮主,却苦不知贵帮据点位在寿州何处,只得将自己闲暇雕刻的小玩意放到市集胡卖,盼能引起贵帮注意。所幸天可怜见,葛叔叔注意到我,还在我遭人诬陷时救我脱身,直接将我带至此处,只盼伍帮主能收留我,让我在这儿混口饭吃,帮各位叔叔伯伯跑腿打杂都好。”
这伍帮主姓伍名尚,十年前与妻新婚一月后便决意出来打拚,经历二年风雨,总算在此地有了初步成绩,创立锲镂帮并拥有三十余名帮众,不料衣锦还乡,发妻早已逝世。转眼间,距他得知发妻死讯也有八年,锲镂帮名声虽仍不大,却已有百余名帮众,且获皇帝青眼赏识,每月都有三至五件皇宫指定的工作,赏赐极为丰厚,百余人不愁吃穿外,帮中更有不少余财。
伍尚听秦砷惨遭灭门,心中又是震惊,又是同情,道:“你被人灭了满门?是甚么人?又是甚么原因?”秦砷道:“我……我不知道……但似乎是湖广煞星……”葛孚道:“又是湖广煞星?”秦砷道:“从许多蛛丝马迹来看似乎是的,但我仍不能肯定。”
一提起这湖广煞星四字,葛孚很快地又将集上所闻转与帮主听知,秦砷被问起时便保持一贯口径,声称他有个与雷凌同名同姓的义父,湖广煞星因此得以入府杀害宰相,而南大侠之子南浅说不定为其帮凶等。他口齿灵便,讲得有声有色,本来容葛二人尚对他有些许怀疑,听了他恳切的陈述后都自然相信他所言不假。除此之外,秦砷对自己的身世与武功门派毫无保留──这可是他的金字招牌,又有甚么好保留?
四人谈毕,伍尚与容葛二人皆有意让秦砷入帮,伍尚道:“老葛,你先带秦小弟熟悉环境,我和四位门主商议一阵,讨论结束再找你们。”秦砷低头应道:“是。”伍尚微笑道:“没事的,只是帮中之事一向得有我们五人同意,你便稍待一会。”秦砷仰起头来,微笑道:“是!”见到这么懂事听话的孩子,谁还忍心赶他出去?
葛孚引秦砷走出花厅,道:“秦兄弟,我瞧帮主势必会让你入帮的,先和你介绍下咱们锲镂帮。”秦砷喜应道:“好啊!方才帮主说的四位门主是甚么意思?”葛孚道:“如你所知,我帮的主业便是雕刻锲镂,一共分金、玉、石、木四门,帮主委任的四位门主主要统领各门之人雕镂该材质的作品。金门门主容大伯单名一个强字,乃容大哥和容二哥的父亲,也是帮主的拜把大哥。他和你一样,自小对雕刻之道极富兴趣,因此他们容家三人是我帮的中流砥柱,容大哥乃石门门主,容二哥为木门门主。”
秦砷大奇,道:“那容老伯的势力可不是比帮主还大了?”葛孚笑道:“容大伯气量好得很,他知道帮主更适合统率全帮,帮务自然仍给帮主管。不过他们五人彼此感情都好,也没谁担心谁权大权不大的问题。”秦砷点点头道:“这里相处如此融洽,我可真来对地方了!那第五人是谁?”葛孚道:“第五人是彭见彭大哥,他学得很认真,受容大伯肯定,因此给帮主拔到了玉门门主。”秦砷“哦”了一声,心道:“鸡蛋的缝便在这了!”
二人又谈了一些帮中之事,葛孚同时将秦砷带至自己所处石门之工作室中,这也是方才葛孚乘椅落下后当先抵达,与众人谈过不少话之处。
葛孚向众人略提帮主赏识秦砷,接着仍是秦砷伶牙俐齿地介绍自己的来历与身世。帮中众人均是伍尚、容强等人在外看了能干才招揽而入,因此从没有像秦砷如此年幼之人,众人对他均十分好奇,纷纷放下手边工作聆听。
语毕,葛孚归来时率先的说话的粗嘎声音又再响起,道:“原来小兄弟也是受害者,你要进来当我们兄弟,我鲁不鸣第一个赞成。”葛孚笑道:“这可没你决定的份。”秦砷微笑道:“多谢鲁叔叔。”鲁不鸣道:“叔甚么叔?你若瞧得起我便喊我一声鲁大哥,老葛也没甚么了不起,你最多喊他葛大哥也就是了。”
葛孚笑道:“我辈分也是小的,秦兄弟喊我一声大哥很瞧得起我了。”秦砷道:“真的可以么?”鲁不鸣道:“少咯哩咯嗦的,可以可以都可以,敬称门主和帮主就好,跟我们分甚么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