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砷应道:“是。”谢凡道:“此事极大,我恐怕也得上朝啓奏,便不多耽了。”拱手道:“再会!”王管家、秦砷等一齐躬身,道:“大人慢走。”
秦砷道:“王管家,造成这么大的祸事,小子实在万分惭愧,这辈子我不让湖广煞星落网,誓不为人,却不知能不能让我再入方才饭厅,找些证据让他俯首认罪?”王管家道:“秦公子聪明伶俐,如此甚好,蓝儿,领秦公子进去。”一名小厮应道:“是。”秦砷拱手道:“麻烦了。”
于是那名叫蓝儿的小厮在前,秦砷随后,二人又入相府。秦砷见蓝儿一身蓝色衣裳虽是下人装束,却也干净体面,廊侧斜斜射入的日光照上时,尚闪出银白色的反光,秦砷瞧得好看,脱口道:“你叫蓝儿,莫非是因为这一身蓝衣不成?”蓝儿一怔,回头道:“我姓蓝。”
秦砷见他眉清目秀,肤色雪白,心道:“这般俊秀,虽不如我英俊,倒也像个公子哥儿,怎么来这里做杂役?不过在宰相底下,恐怕他一个小厮还过得比我好。”问道:“你今年几岁?在这待多久了?”蓝儿眼神闪出一丝戒备,随即又转为顺服,应道:“我一十六岁。”秦砷暗道:“一十六岁?那岂不是比我大一岁?”连忙清了清喉咙道:“甚好,我大你一岁罢了,喊我一声秦大哥罢。”蓝儿微微点头,迳向前行,道:“我们到了。”说着摸出钥匙,开了门,向秦砷望了一眼,推门道:“秦大哥自便。”
秦砷心中暗暗好笑,自想:“若让你这小弟知道比我大些那还得了。”秦砷是家中唯一一个孙辈的小孩,自小就给家人放在手心里宠,令他养成事事都要占人上风的习惯,即使一个相府小厮,也非要作弄他不可。
秦砷摆足了架子,故意缓步而入,道:“把门带上。”蓝儿道:“是。”便将门关起。同一时间,秦砷已自取出火摺晃亮三四个油灯,暗道:“这般亮度应该够了。”便俯下身去,喃喃道:“那该死的湖广煞星可留下甚么把柄呢?”眼睛一亮,却见一锭小小的银子落在眼前,心中大喜,却故意缓缓踱过去,道:“会不会……这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便伸手捡起,用衣角摩擦干净,收入衣囊。
原来秦砷除了轻功了得以外,暗器功夫也是一绝,他决定杀害宰相时,便从雷凌身上摸出市集上以各种不同方法得到的十枚银锭,一挥手间打灭所有油灯,料想就算给人捡到,形状各异的小银子也不会引人怀疑。
秦砷缓缓踱了一圈,找回了八枚银锭,也确认并没有留下其它作案证据,心中暗想:“剩下二枚在哪儿呢?”回想点亮油灯时并未发现银锭,便又往没点上的几个油灯看看,口中仍不断说道:“真奇怪……那时灯怎么会突然熄了?”四处探头去张,又多寻回一枚,暗道:“已经无处可寻,再待下去那小鬼只怕起疑,或许是飞到门外也说不定。”便负手身后,自作老大地道:“蓝小弟,我寻到许多有用的线索,这便带我出去罢。”蓝儿恭谨应道:“是。”
秦砷跟在蓝儿身后,心道:“这小子亲眼见我捡了一堆东西,要不要赏他一颗糖吃?”他被爷爷送至“翔鹄门”学艺时,意外发现一人出身“百毒门”。他生来就是损人利己的个性,时常和此人谈天,但凭簧舌弄来五种毒药藏在身上,每种中毒征状都不同,毒发的时间也尽相异,是否要让人感受痛楚全看他心情。
秦砷一转念间,暗道:“杀了宰相已经够麻烦了,若在加上这小子,只怕会有人疑到我身上,罢罢罢,我的演技也算好的,这小毛头谅得甚事?”
走出数丈,秦砷忽地想起锲镂帮之事尚未调查,心道:“该找王管家还是这小子?”又想:“就算唬了王管家,只怕还是要让这小子替我领路,多一人不如少一人。”便道:“蓝儿,我方才突然想起,湖广煞星所以杀骆爷爷,恐怕是要贪他财物,你能不能领我去你家老爷藏珍物的地方?”蓝儿道:“我只是个小厮,只怕不配……”秦砷伸手将他双手握住,道:“王管家忙得很,你知道在哪里就带我去,我一定帮你家老爷破案。还绕来绕去花时间作甚?”
蓝儿微微点了点头,叹道:“好罢!”秦砷喜道:“多谢,我等会一定向王管家说明,不会让他怪罪你。”蓝儿抽出手来,道:“一会带你进去,我便先去向王管家说罢。”秦砷笑道:“你不怕我偷你们老爷东西?”蓝儿道:“你如此用心办案,思虑也周全,我怎能疑你?”秦砷笑道:“别太捧我,找不找得着湖广煞星也难说呢!”心想:“这家伙倒是可爱得很,幸好方才没毒死了他。”
二人走不多时,便到了骆逐的库房门前,府内众人为宰相丧命之事忙进忙出,他俩倒也没撞见其他人。
蓝儿从颈子上挂的一串钥匙中选了一枝,开了库门,道:“便在这里了,再麻烦秦大哥调查有何珍物可能是湖广煞星下手的对象。秦大哥?”秦砷忙回过神来,应道:“是,我一定尽全力努力。”心中暗想:“如此重要的宝库钥匙,这小厮就随意挂在颈上?就算别人瞧不出是哪枝,也没想到整串摘下来试,宰相便这么信任府里小厮不会偷东西?如果是我,早盗件宝物逃之夭夭了。”蓝儿道:“秦大哥,我只相信你,一会你进去后我会锁门,再去告知王管家,可以么?”秦砷暗吃一惊,心道:“要是他随便给我安个罪名,我哪吃得消?”忙赔笑道:“蓝儿,我怎么敢独自待在宝库里?人家也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便陪我进去罢。”蓝儿笑道:“秦大哥居然如此胆小,里头可没有咬人的狗。”秦砷在心底横了他一眼,笑道:“不进去怎么知道没有?你便先进去。”蓝儿笑道:“进去便进去。”
一推开门,只见里头一排排的高木柜密密排列,此处空间比秦砷所想象的更是大了一倍不只,几乎要和他原本的宅子一样大。然而秦砷见了,却毫无一点欢喜之情──上面只有竹简、书册、卷轴,活脱脱是骆逐的书房,根本不是甚么藏宝库,也难怪蓝儿这等小厮能掌有此地钥匙了。
秦砷虽是大失所望,却仍装作兴致勃勃,道:“此地想必便是骆爷爷最珍视之处了,能弄到这许多藏书,也必要花上不少心血。”蓝儿道:“是啊。有些字画是极珍稀的原作,拿到市场上也能买很多钱呢。”不过对秦砷来说,弄到钱丝毫不是难事,他来此的目标只有锲镂帮的玩意,听了实在一点兴趣也无,只道:“我本以为此地都是些金银财宝,才不肯独留此处,如今既都是书,谅骆爷爷也不担心我取去,你便去和王管家交代几句再回来罢。我还需要一点时间研究。”蓝儿道:“好。你不在意我锁门罢。”秦砷道:“不碍。”心道:“我偏要看看有没有锲镂帮的书签,锁紧最好。”蓝儿道:“既是如此,我去啦!秦大哥可别害怕。”秦砷哼道:“你才害怕!”蓝儿嘻嘻一笑,自锁门去了。
他一出去,秦砷也不闲着,绕着成群的柜子探头张脑,只盼有甚么雕镂过的玩意装饰这些书本卷轴,没想到走过长长一道书柜,赫然一张桌子摆在眼前,桌上搁著文房四宝,桌前尚有张太师椅,秦砷心道:“宰相倒好学的很啊!”桌子上方的墙壁嵌了一个窗框,显然是白日读书时借用日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