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严大惊,四处张望,却见墙壁、棉被早有焦黄之色,一瞥眼间,只见有着窗子的那扇墙面还未遭火焰包围,当下不多思索,便开了窗子跃出,进了后院,一望之下,又见院中也是火焰吞吐,浓烟犹似狼群一般,在空中张牙舞爪、尽情肆虐。杜严更惊,瞧着地下石头路着不了火,连忙快步踏于其上奔了出去,终于逃出火场。
杜严回头一望,只见大宅全给火焰簇拥,大吃一惊,连忙奔到宅前,见父母均已安全逃出,这才暗松一口气,又见母亲左手按肩,忙问道:“妈,你怎么了?”杜夫人叹道:“老了,不中用了!房子在烧,一片瓦片竟那么巧打在肩上,眼下疼得不得了。”杜严心下黯然,却也无可劝慰,杜尚谨轻抚妻子背脊,叹道:“幸好是人都没事……”说着向后一望,又用眼神点过一遍僮仆,续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王婆道:“可惜了大爷这栋房子。”杜尚谨微笑道:“这也没甚么,也幸好许多街坊早早便来救火,房子烧坏的不多,应该是不用多少时间便能重新建好。”一名长工阿根道:“火头似乎是从灶房起的,也幸是如此,靠外的墙壁通通没着上火,咱们才有法子逃了出来。”杜尚谨叹道:“可惜龙家此时举家不在,要是云儿在此,我们倒可去先龙第寄宿一阵。”杜夫人给瓦片击中,又是举宅遭焚,气焰稍衰,听了丈夫这般说法,倒也没有反唇相讥,反在心底暗暗赞同。
待得火焰好不容易全部熄灭,杜尚谨道:“眼下也无处好去,还是先回屋里休息罢。”诸人应了,回进宅子一看,见许多墙面虽给浓烟燻得漆黑,木桌木椅也遭火舌吞吐损坏,所有梁柱却大体未损,全无倒塌迹象,心中一奇,各自觅地休息。
隔日一早,杜尚谨给了长工阿根好些银两,吩咐道:“阿根,你拿这些银子帮我请人修葺房屋,你们自己拿剩下的钱看着办罢。我们一家三口去别处居住,等房子修好,你再遣信通知我。”这阿根正值强仕,跟随杜家日久,处事干练,说话得体,为众男工之领,当即收了,应道:“老爷尽管放心。”杜尚谨微笑道:“走罢。”便携同杜夫人及杜严一同离去。
杜严道:“爹,我们要去哪里?”杜尚谨道:“眼下最近的应该是你四叔家,去他那儿住上几天。”杜严心中一惊,暗道:“四叔向来不茍言笑,去他那里只怕也没甚么有趣。”但房子已给烧坏,那自也别无他法,只有佯作无事答应。
三人买了马匹,徐徐向北而行,渡过淮河,傍晚时分,已抵达光州东北方的寿州。杜尚谨分辨路径,携了妻子寻到一间金漆朱瓦的大房之前,叩门问道:“请问杜尚谖杜相公在么?”待了半晌,一名小僮开门行礼道:“先生万安。请问先生高姓大名?”杜尚谨微笑道:“吾乃汝主之兄,说是杜尚谨要见。”那小僮吃了一惊,连忙应了,转身而去。
过不多时,那小僮并杜尚谖一并走出,杜尚谖拱手道:“二哥。何事造访小弟?”杜尚谨微笑道:“昨晚寒舍祝融肆虐,无处可依,只有借汝居处借宿几晚。”杜尚谖道:“原来如此,那就进来罢。”杜尚谨拱手道:“多谢。”杜尚谖随口向小僮吩咐几句,又对杜尚谨道:“二哥,我在书房,你有事再来寻我。”杜尚谨道:“好。”那小僮便自给三人分配住处。当晚一家三口便同杜尚谖等人一同用饭,杜夫人受伤、杜严无聊,晚间均是早早睡了。
隔日早晨,杜严闲得发慌,道:“妈,我们去外边逛逛可好?”杜夫人此时肩上疼痛分毫未减,神情萧索,道:“我不去。”杜严劝道:“妈,整天闲在这里,还不如出外散心,心情也会好些。”杜夫人见子殷勤,不忍拒却,便道:“好罢,就依你的。”二人便出了杜尚谖之第,缓缓步到市镇之上。
杜严生平许多僮仆服侍,一生极少在这市井之地走动,此时心绪浮动,一双眼只是好奇的东张西望,见路上店铺形形色色,有茶铺、有饼铺、有贩肉卖菜的、亦有走方郎中打扮之人或是江湖术士,倒也是一番热闹景色。杜夫人无心理会,只是自怀烦恼与其并步而行,杜严心道:“待妈晃过一圈,心情也许能够好些。”也就未出言劝解,只是自个赏玩市井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