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恒稍作休息之后,便同杨延朗、龙后铭领兵回城。这一役,龙后铭只折损百余名兵士,杨少恒所领之东西门守军也在大雨掩护下安然无恙,然而南门士兵却是全军覆没。杨少恒感念亡故兄弟,心下怅然,不多说话。龙后铭想他元气未复,又如此伤心只怕伤身,便着意加看照顾,时常寻他闲聊解闷。可杨少恒却总在他来时强作欢笑,待他离去后复又委靡不振。
龙后铭瞧了几天俱是如此,束手无策,只得寻杨延朗相商。
杨延朗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孩子也未免太看不开了。铭儿,他是不是被你影响了?”数日相处以来,杨延朗已知龙后铭为人仁厚,猜想定是他这性格影响杨少恒,才使他对部下伤亡兀自耿耿。
龙后铭道:“叔父别开玩笑了,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叔父开导他一下。”
杨延朗笑道:“跟我孩子聊天有何不便?”于是二人相偕前往。
杨延朗道:“恒儿,怎么啦?这几日都不见你出房,每天把自己闷着,不无聊么?”
杨少恒黯然道:“我对不起他们。”
杨延朗道:“对不起谁啊?”
杨少恒红着眼道:“对不起那一万弟兄啊!”又回头向龙后铭说道:“大哥,中奇死了!”说罢再也忍耐不住,伏在杨延朗的怀里哭了起来。
龙后铭日日点兵,早知范中奇阵亡,也暗暗伤心数日,此际见他如此难受,心中一酸,暗道:“叔父安慰人竟是这样的?我总不与他谈那日一役,便是担心如此。”但也不便出言驳斥,只得不作一声。
只见杨延朗温柔地抚着他背脊,却也不说话。杨
少恒哭了良久,自觉失态,缓缓坐起身来,说道:“爹,大哥,对不起让你们见我这般懦弱。”
杨延朗扶着他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说道:“恒儿,你必须知道一件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杨少恒急道:“是我草率决定出战的,是我自作主张要部下回转的,是我打不赢那萧挞凛,才救不得弟兄的!”
杨延朗这几日已从龙后铭口中听知此事原委,说道:“恒儿,你冷静些。出城作战,那是不得不然;要部下回转,是你这一役做得最好的地方,否则此城已然失陷;救不得部下,一方面要怪那场大雨,一方面是怪我没把你功夫教好。恒儿,听我说,你别再想这件事,死生有命,身为一个士兵,最骄傲之事莫过于战死沙场,现下他们为国捐躯,你应该为他们开心才是。余下你所该做的,是将身子养好,我再授你些功夫,好完了他们驱逐鞑虏的遗愿。”
杨少恒得了父亲这段在情在理的安慰,再加上适才一哭之下,多日积郁得以宣泄,终于振作,专心养伤。龙后铭见了自是欢喜万分。只是他始终不知日前他一直不和杨少恒谈及此事,犹如扬汤止沸,更让杨少恒将满腔忧郁尽积于心。而杨延朗把话说开,那才真正是釜底抽薪之效。
且说龙后铭这晨念着王继忠等人数日未返,十分担忧,便去寻杨少恒相议。
杨少恒道:“王大哥也是征战过的人了,至今仍无一点消息传回,恐怕已遭不测。咱们眼下只有操练兵卒,往后坚守此城便是。”
龙后铭不死心,又去问杨延朗,然而父子连心,二人回答如出一辙,龙后铭无奈,却也无法可想,便自练兵去了。
又过二日,杨延朗见杨少恒元气已复,便将二人叫来,说道:“铭儿,你既与恒儿结拜,我也不会当你是外人,况且这孩子已将咱们杨家枪法教你,你人品也不错,我很喜欢。”
龙后铭听杨延朗于自己学了杨家枪法一事毫不介怀,心道:“恒弟说的果然不错。”侧头向他望去,只见杨少恒也正朝他看了过来,二人相视一笑。
杨延朗见二人感情甚笃,微微一笑,续道:“你二人身负驱逐鞑虏的重任,武学一道可不能落于人后,现下,我要授你二人内功。”
二人闻言又惊又喜,忙磕下头去,算是行了拜师之礼。这内功与枪法全然不同,无须演示,当下杨延朗就命二人盘膝坐下,授予二人总纲要诀,让他们自行习练。龙后铭于武学之道不大了了,照杨延朗所授练了一回之后,只觉神清气爽,却是不知有何用处。杨少恒在军中交游广阔,见识较博,一练之下便知这是上乘内功,心下赞叹无已,只不知父亲是自何处习来。
二人就这么练了数日,只觉一行一动都快了数倍,气力也增益不少。这日午时,城中众人正自用饭,忽有一小兵飞奔来道:“城下王继忠将军求见。”
三人大吃一惊,万料不到他竟无恙归来。
龙后铭道:“有甚么求见不求见的,快放城门接他进来。”
那兵应道:“是!”
杨延朗忙伸手拦住了他,转头对杨少恒道:“恒儿,你瞧如何?”
杨少恒问道:“只王将军一人回来么?”
那兵道:“王将军是领着当初三万大军回来的。”
杨少恒微一思索,道:“爹,大哥,咱们去瞧瞧。”
杨延朗微微一笑,当先站起,三人便随那小兵上了城墙,放眼望去,果见三万大军。
王继忠在城下见得龙杨二人,朗声道:“二位贤弟,我们大军好容易逃得性命,快开城门啊!”
杨少恒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和大哥下去,你们先退后百步。”
王继忠听杨少恒话声清晰异常,暗暗吃惊:“也不瞧他多用力说话,声音竟能这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