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觉的双眼赤红,见到身着兵服的人就是一拳,就这么一连毫无间断的打飞七八人。
而悟持则是还抽空向身后的非罪大说道:“去找玄广师弟,带他与其他师兄弟一起离开少林寺。这里有我们就够了,不需要再有更多人牺牲了。”
非罪的眼里倒映着牠们冲进人群中最后的身影,嘶喊声此起彼落,很快的,连两人的声音都完全淹没在了一片嘈杂的人声中。而山门前却还不断的涌入兵卒,少林寺内亦不断有僧人见状,拿着锄头与扫把,加入厮杀。
非罪愣愣的站在那片刻,随即掉过头,往通往藏经阁的小径走去。
混乱的人群中,只见悟持悠悠的叹了口气,声音如游丝般,断断续续的,“少林的希望,就交在非罪手上了……”
山道前窜起一声又一声的嘶喊声时,如海手中正拿着扫把,洒扫着戒律院内的石板路。戒律院的后院中有一棵特别大的银杏树,据说这棵树早在少林寺落成前就在了,所以戒律院的主建筑还特别避开了这棵老树,留下一方空地给他生长。
久了,这块空地就成了戒律院的后院,也成了少林寺中其它师兄弟平日无事溜搭的地方。唯一有个不太好的地方,就是这棵银杏树每到秋天就会大量落叶,铭黄的落叶会顺着风,将周围都染成一片鲜艳的黄色,连如海负责打扫的小径都不例外。
每每如海站在那棵千年的大树下,都会察觉到自己的渺小。不光是两者之间型态大小与生命长短那样浅显的差距,而是在更深层的地方,如海感觉到了生而为人的无力。
就像蜉蝣撼树,蝼蚁搬山般的困难。
而那一声声划破这宁静的嘶喊声,彷彿正映证了如海的想象。他丢下扫把,由小径奔向声音的来源,却正好与非罪撞个正着。
如海惊恐地看着立在自己面前那高大的身躯,抓着他的袖子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非罪看着他的双眼闪过一种复杂的神色,那是如海无法解读的神色。象是少林寺后院那棵千年的银杏树般带着一种沉静,却又萧瑟的氛围。
他松开了抓着袖子的手,绕过非罪的身旁,想继续往前跑,前往那一切声响发出的地方。
可身形足足高了如海一截的非罪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
“别去。跟我走。”那是非罪的声音,即使在这样残酷的叫声中,也有着使人平静下来的魔力。
如海那蓄积起来,准备奔跑的力气都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彻底溃散。他用手摀住了脸,任由非罪提着他,一步步远离了那个他本想要前往的地方。
也许他们早就都清楚了,从惠然大师没有回归少林寺的那天起,他们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非罪提着如海,又去了普宗的房内,可房间内并没有普宗的身影,此刻整个戒律院都成了空城,没有任何人,自然也不知该上何处寻找他们。
他皱起了眉宇,转身又往藏经阁去。如海似是已经恢复了心绪,乖乖地跟在非罪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些嘶喊的声音如同妖魔,长了脚般一步步逼近了他们。甚至就在这里,他们都能闻到前头山道飘来的血腥味。
傍晚的天空,云彩是金橘色的,带着一种美丽且易碎的梦幻。而此刻夕阳西下带来的暗夜却逐渐被艷丽的火光所照亮。
只见藏经阁内,一阵阵黑烟窜出,随即是破出屋顶的火舌。整个晦暗的天空都因为它而乍亮。
“起火了!”如海单薄的声音在此刻并没有叫醒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们。随着火舌不断窜高,钟楼的方向也传来了钟响,直达人心般的,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他们隐约还能听见钟响中有吶喊的声音,说着:“少林寺今日遭此大难,誓与少林共存亡!”
非罪的脸色变了又变,也许是受到火光照射的影响。
如海来不及说话,只见到翻飞的衣袂自脸庞擦过,那道一闪而过的背影,是非罪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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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为火球的藏经阁就在眼前,雕花装饰的木门被一脚踹开,那道背影消失在了一团火焰之中。
“非罪师兄!”如海在外头喊着那已经见不到身影的人,纵然心底害怕,却仍深吸一口,跟着冲了进去。
藏经阁的火势的确又大又猛,其中所有可见的藏书几乎都着了火,将整个藏经阁烤得犹如火盆般。
可如海最先看到的却不是那些,而是站在中央的非罪。
就象是毫无知觉一般,非罪站在延烧的书柜旁,望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如海顺着非罪的视线看去,只见中央那尊文殊菩萨前跪着一个着火的尸体,那背影十分清瘦,即使身上窜满了火苗,也不减由骨子中透出的冷傲之意。
尸体看来是刚着火不久,表面虽然透着一层焦黑,可却还没有烧透皮肉。
他再仔细的看了看那具尸身,只见他直挺挺的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低垂的脑袋,脸上的五官虽已经看不清楚,却仍能勉强辨识出极为相似于记忆中的某一个人。
如海的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他转头无助的向着非罪说:“师兄……他、他是玄广大师?”
非罪紧皱着眉头,没有回应这个问句,不过从他脸上的神情看来,如海相信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为什么玄广会死在这里?是谁杀了他,又是谁放火烧了藏经阁的?这些问题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将如海的脑袋搅得一片空白。
就在如海兀自困惑的时候,非罪终于移动脚步,靠近了正中央那具尸体。他发现了就在尸体旁边,放着一把生锈的戒刀。
他捡起地上那柄戒刀,因为生锈而变成咖啡色的刃面隐约泛着一层光泽,看来象是沾上了某种油脂般。
他在看了看四周的地面,木质地板虽然因为高温而变质,透出焦黄的深色,可那沿着尸体一路烧往书柜的轨迹却尤其明显,简直象是有人故意在四周先泼洒了油再引火。
非罪看着玄广的尸体,又看着那柄戒刀,片刻的沉默后,才说:“玄广师兄是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