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这个时节,若换在江南,草犹绿,花犹开,他和林皆醉在迎春酒肆喝酒,喝了几杯酒意上头,还要打开窗子散一散热气。可现下,暴风雪遮天蔽日,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雪里,别说方向,就是前路也难以辨明。
这不是办法,姜白虹思忖着,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前方隐隐冒出几缕炊烟,走近一看,太好了,正是一户人家。
两刻锺后,他已经坐到了那户人家的桌头上。
这一家只有老夫妻两人,皆是五十出头的年纪了,与江南相比,这家算得上是极穷困了,桌子椅子都不成套,碗盘缺了口,端上来的饭是姜白虹在南方很少见到的一种高粱米,但姜白虹一见端上来的是干饭,就知道这夫妻也是尽其所能了。
他大口扒着饭,赞美女主人的厨艺,其实桌上摆的也只有一道炖白菜和一碟咸菜。但任谁都喜欢这等长得好,嘴巴甜,又会夸人的年轻人。老夫妻两个笑逐颜开,劝他再盛一碗饭。
姜白虹于是又盛了一碗,吃完了,他一抹嘴,帮忙收拾碗筷,又问:“北疆这几年的生活怎样?”
老夫妻两个都摇头叹气,道是现下不行了,早几十年,玉帅和任帅管着这里的时候,日子还好过些,后来换了一个什么旗大帅,又撤了好些兵,日子便一年不如一年了。好在对面的戎族人被先头的两位大帅都打散了,东一窝西一块的,皆不成气候,因此北疆还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只是现下的日子实在难过,许多年轻人老早就不在这里住了,有的去了江北,有的跑的远了,便去了江南。这老两口原有两个儿子,也都早早出去,已经好几年没听到音信了。
姜白虹听了心里难过,便向老夫妻两个细问了那两个儿子的年纪样貌,心道自己虽然未必能再回去,但万一有这个可能,便帮他们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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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天黑的早,吃了饭,老两口和姜白虹便都早早地休息了。北方睡得是炕,只有要足够的柴火,暖是足够暖的,姜白虹这一天也够累,朦胧着刚要睡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又有明亮的灯光一掠而过。他一惊,就要从炕上蹦起来,那老夫妻忙道:“不碍事的,那是天之涯的人,多是他们要有什么事情,与我们这般平民百姓都无碍的。”
姜白虹真没想到随便一户普通人家也知道天之涯,便故意问道:“天之涯又是什么?”
那老夫妻却也说不太清楚,女的道:“那里有好些厉害的能人。”男的则道:“现下的北疆有句话,‘白天旗大帅,晚上天之涯。’面上看着,白日里这北疆好似是归旗大帅管,其实到了晚上,可就是天之涯的天下喽!”
姜白虹听了暗自点头,心道这天之涯在北疆根基果然不浅。
当着这对老夫妻的面,他也不好做些什么,便还是安静睡下。到了第二天一早,暴风雪停了,姜白虹便告辞离开,临行之前,他把身上所有的散碎铜钱都拿出来给了这对老人。这倒不是他心疼银子,而是这样穷困的地方,拿银子出来反要惹祸,倒不如铜钱方便。他身上一共也不过几百个钱,那老两口见了,却都道太多了,姜白虹怎肯听,把钱留下,便出了门。
甫一出门,他险些被雪光刺伤了眼,忙用手遮住,放下时忽见雪地里似有一道锐利亮光闪过,他便走过去细看,却见雪地里插着一支箭,箭杆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在雪地里铮明瓦亮,箭尾的羽毛也与众不同,通常的箭矢多是白羽,这支箭的箭羽却是一种很罕见的青蓝色,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用染料染成。
那老夫妻也见到了这支箭,不由皆是低呼一声,说了一个很古怪的发音,不似汉话,单听发音,有些象是“胡可因”。姜白虹看着这两人好似是知道这支箭的,忙问:“这箭是什么人留下的?”
(本章完)